第三章 杀人的骄傲
诊断1：许多骄傲的表现缠绕着你
我想每一位作家都有不同的写作习惯。当我知道我下一本书要写什么，我会提前大概一年的时间开始阅读。我收集文章和博客帖子，记下一些零散的想法。在开始写作前，我通常会读二十到二十五本书。为了准备这本书，我研读了有关领导力、时间管理、技术和安息日的书。有些是基督教书籍，有些不是，大多数都对我有帮助。
但并不是所有的都有帮助。不知怎么回事，我偶然发现一本书，开头看起来很有吸引力，书名是《时间勇士》（Time Warrior）。[1]肯定是因为这本书在亚马逊上评价很高，也许是因为封底有亚当斯（Jay Adams，著名圣经辅导员，译者注）的推荐（后来我才发现这是另一位亚当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买了这本书，期望能看到一两处有关时间管理实践方面的亮点。我看到前言中有这样的一段话。
本书要带你踏上一次101章的旅程，为要把“普通线性时间意识”这廉价金属转变为“时间勇士非线性异象”的金子。你将学会为自己创造一种新的、更强大的认知风格，这认知风格要改变追踪时间、多任务和其他被时间摆布的行为表现，使它们成为一种没有吸引力和遥远过去的记忆。[2]
好吧，我所要做的就是转变“时间意识”这廉价金属。这就快解决问题了。实际上，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了解“时间勇士”的精义是什么，我只知道他的思想确实很积极：相信自己，现在就开始行动，做很酷的事，比如“分解拖延症”。[3]
有很多像《时间勇士》这样的书，承诺用革命性的新方法解决忙碌的问题。毕竟有谁不想学会被遗忘已久的秘诀呢？有了这秘诀，就会永远改变你的人生。但我认为我们内心深处都知道，生活并不是这样的，改变没有这么简单，解决问题没有那么迅速。特别是作为基督徒来说，我们应当认识得更深，因为我们内心深处知道，问题不仅在于我们的日程安排或世界的复杂性——“我们里面”也有一些不对的地方。混乱至少有一部分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日常生活的失调是内心最深处失调的产物。事情不是本应该的那样，因为我们不是本应该的那样。这意味着我们对忙碌的认识必须从一样罪开始，这一样罪生出我们许多其他的罪，这罪就是：骄傲。
默想骄傲（Pride）的许多表现
骄傲是很微妙的，经常改变形态。我们心里有骄傲大大动工，超过我们所知道的，它随着我们的忙碌跃动，其频繁程度超过我们意识到的。骄傲是一位千面恶棍。
讨人的喜欢（People-pleasing）
我们如此忙碌，因为我们尝试做太多事情。我们做太多事情，因为我们答应太多的人。我们答应所有这些人，因为我们希望他们喜欢我们，害怕他们对我们不悦。善良没有错。事实上，作仆人是基督徒的标志，但讨人的喜欢与作仆人是两码事。为了能爱其他人而努力推销曲奇饼是一回事，为了让其他人爱你而努力推销曲奇饼，这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太多的忙碌，归根结底是为了满足人的期望。你可能被誉为世上最好的人，因为你内心的动力原则就是要拥有世上最好的人的名声。这不仅是骄傲的表现，其实也是一种罪。这也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悲悲惨惨（我们的生死都要得别人的称赞），而且通常会伤害那些与我们最亲密的人（当我们企图讨所有其他人喜欢的时候，与我们最亲密的人得到的是我们剩余的时间精力）。人经常把讨人的喜欢称为是自卑，但它实际上是一种骄傲和自恋。
要人轻拍自己后背表示赞许（Pats on the back）
这是最明显的骄傲：为人的赞美而活。这类似于讨人的喜欢，不同之处在于动机不是出于对人的惧怕，而是出于对荣耀的渴望。“如果我接了这份额外的任务，我就会成为办公室的大众英雄。”不管这对我的家人、教会或我与主同行的生活有何影响，只要能让我得到更多荣耀就行。
评估行为表现（Performance evaluation）
比如说，我们往往会高估自己。研究一致表明，几乎所有学生给自己的评分都超过平均分，几乎所有雇员都认为自己是顶级员工，几乎所有牧师都认为自己是大有能力的讲道人。因为我们如此高看自己，所以就高估了我们的重要性。我们认定：“如果我不做这件事情就没有人会做了，样样事情都要靠我。”但事实是，直到你拒绝这种认定之后，你才是不可或缺的。你是独特的，你的天赋很重要，人们很爱你，但你并非不可取代。
在一个夏天的安息期之后，我回来听到热烈的评论，就是我不在的时候教会每一件事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其他牧师代替我讲道讲得何等出色。显然，身为羊群的牧者，这正是我乐于听到的。显然，身为罪人，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如果听到我不在时一切都变得一团糟，我会好受点。
拥有的东西（Possessions）
我们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花钱。我们忙个不停，因为我们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想要一张新沙发，甚至一个新房子并没有错。当我们为我们所拥有的自豪，或更微妙的是，不管我们所拥有的出了什么状况，当我们太过骄傲而不能信靠神时，麻烦就来了。人若赚得全世界，却没有时间为那将要来的世界做准备，又有什么益处呢？
证明自己（Proving myself）
神并不是反对人有雄心壮志。太多的基督徒缺乏因雄心壮志而激发的主动性、勇气和勤奋。但我们绝不可把追求自己荣耀的雄心壮志，与追求神荣耀的雄心壮志混淆起来。我们中有些人从不休息，因为我们仍企图要向我们的父母、前女友，或高中的运动队教练证明一些什么。
同情（Pity）
让我们面对这事实：我们忙碌的时候，人们会同情我们。如果我们控制好自己的生活，我们就不会显得那么令人刮目相看，人们也不会为我们的重担生发感叹。我们当中很多人为自己如此忙碌感到骄傲，我们也享受因承受如此英雄般的责任而获得的同情。
计划不周（Poor planning）
回顾往事，我看到在侍奉中有很多次我太过于犹豫不决，不愿把某些任务交给其他人。我把我的一周弄得无法忍受，让我的家人受苦，因为我太骄傲，不愿让其他人代替我讲道，或太担心面子而不愿意让别人代替我。我让骄傲来决定我的计划，而不是让那些能最好服侍我的灵魂、家人和教会的事来决定。
权力（Power）
“我需要不断忙碌，因为我需要掌控局面。”
追求完美（Perfectionism）
“我不能松懈，因为我不能犯错。”
地位（Position）
“我做了太多的事，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应当这样做。”
威望（Prestige）
“如果我不断鞭策自己，我最终会成为大人物，最终会很重要，最终会实现理想。”这是荒谬的想法，你不会满足的。唯一比未能实现任何梦想更糟糕的事就是，看到所有梦想都成真。你应该有更崇高的追求。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你，如果你没有时间被神认识，又有什么益处呢？
发帖（Posting）
如果我们诚实，就要承认很多社交媒体革命背后都隐藏着骄傲。我常常要自问：“我为什么写博客？为什么要发推文？是为我自己的名望吗？”粉丝是多是少都不要紧，我们可以把脸书和推特变成荣耀我们的前哨阵地。或者——这是我更纠结的——如果我们有几个小时、几天或几周不露面，我们可能担心其他人会怎么想。我们不想让成千上万素未谋面的人失望，所以我们整夜工作，破坏了每天依赖我们的少数人的夜晚。
底线就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所有可能导致我们忙碌的问题中，最普遍的一个问题就是骄傲。
但是如果……？
在这一点上，简单的应用就是为了避免骄傲，要做一个粗鲁、懒散的怪人。一些人认为，如果他们对其他人的意见不屑一顾，保持没有雄心壮志的生活，那么他们就已经战胜了骄傲。但再说一次，真正的生活并不总是与我们整齐的逻辑保持一致。控制忙碌并不是像对每一件事情说“不”、拒绝讨任何人喜欢那么简单。我们思想实际的生活的应用，这就变得有一些棘手。请思想像这样的问题：
·如果我应妻子的要求，花30分钟为她跑腿办事，这是讨人的欢喜，还是作好丈夫？如果我为朋友做同样的事呢？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样做又怎么样？
·如果我想满足其他人的期望，这是否会让我卑躬屈膝，还是这意味着我是一位谦卑的仆人？
·在考虑给朋友帮忙的时候，我要不要考虑这朋友曾经帮过我的忙？
·为了信守诺言，什么时候牺牲我的舒适或我所爱的人的舒适，才是对的？
·如果追求完美是错的，我就不应当追求卓越吗？
·你是说我们不应该在乎群体标准或者文化期待？
·那么最安全的做事方法，是不是只做我想做的，绝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你从这些问题可以看出，人并不总是能很容易觉察出骄傲。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有人可能都因骄傲而忙碌，但这并不意味着忙碌的每个点点滴滴都是骄傲的直接结果。只需小小的调整，前面列举的每一样骄傲都可以从罪变成美德：讨人的喜欢可以变成爱人如己；糟糕的计划可能变成愿意为他人作出牺牲；考虑你的地位会被看作是对自己的呼召有责任感。因此我们如何分辨自己是因为骄傲疯狂忙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是因为更崇高的理由而忙碌呢？
这是为了谁？
我不能为每一个处境里的每一个人回答上面的问题。神赐智慧、分辨力和好朋友，帮助我们认识我们的内心。但我能提出一个曾对我有帮助的诊断问题。当我努力分辨什么是讨人的喜欢，什么是自我夸大的骄傲以及什么是真正服事他人时，我会记住这个简单的问题：我是在努力做好事，还是要让我自己看起来是好人？
当然，这并没有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我们仍然会在真正爱人的时候过分忙碌。许多时候我们与人、与项目打交道，有各种各样的动机，是我们不能完全理清的。我的诊断问题本身不能成为一个分辨的参照体系，但这是一个开始。
假设你受邀担任你女儿所在足球队的教练。你其实不想去，你知道你的日程表已经满了，但你还是不情愿地同意了。这是好的举动，还是糟糕的举动？这取决于实际情况。也许你同意了，也同意让自己面对麻烦事，因为你想花更多时间与女儿在一起，也想影响她队友的生命。但同样有可能的是，你同意是因为你不愿辜负他人的期望，也不想让提出这请求的人失望。换言之，你让自己再多做一件事，就可以在其他人面前看起来很棒。要问问自己：我是在服侍我，还是在服侍他人？同意别人的请求，总是看起来像后者，但常常都是关乎前者。
或者想想如何帮助那些受伤害的人。我们在生活中都会遇到有需要的人，他们永远得不到足够的关注，总是要求我们花更多时间在他们身上。在这样的处境中，事情通常这样发展的：一开始我们尝试提供帮助，甚至可能充满热心。但随着提出的要求不断升级，我们感到绝望，认为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关系。我们开始讨厌一开始我们非常想帮助的那个人，然而，求助的呼声不断。一个忙碌的人该怎么做？我们可以马上切断所有联系，或者忽略那人，把对方当作不存在，但这只是为了我们的利益。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继续对这位朋友惟命是从，但很有可能这也不是为了我们这位朋友的利益。这让我们看起来是好人，感觉自己很伟大，但并没有直面这种不健康的依赖模式。很有可能这位朋友在她生活中已经与许多人打过交道，这些人因她提出的要求变得精疲力竭，快快逃跑。她真正需要的，以及你能最好服侍她的方法，是与她诚实对话，讨论你能为她做什么，不能为她做什么。这是最难的方法，但能合宜地让你重新得回时间，与此同时仍能服侍你的朋友。
让我举最后一个例子，一个稍微不同的例子。回想一下那个诊断问题：我是努力为他人做好事，还是努力让人觉得我是好人？请思想这个问题如何使我们接待人的时候分别为圣。
向其他人开放我们的家，这是一种奇妙的恩赐，也是教会忽略的一项操练，但我们很容易就忘记了接待人的根本目的。请这样想：好的接待（hospitality）就是把你的家变成医院（hospital）。这种观念就是，朋友、家人和受伤疲倦的人到你家里来，离开的时候得到帮助、精神焕发。然而，对主人和客人来说，接待往往都是一种让人精神崩溃的经历。我们没有让客人放松，而是让他们绷紧神经，告诉他们我们饭菜准备得多么不好，家里如何一团糟，我们对孩子的表现感到多么不好意思。我们以各种错误的方式努力工作，疯狂忙碌，因为我们更关注的是让人看我们是好人，而不是为别人做好事。所以，我们非但没有鼓励我们接待的人，反而让他们感觉有压力，要不断安慰鼓励我们，说每一样事都很好。开放我们的家，这需要花时间，但不会要了我们的命。基督徒的接待更注重美好的关系，而不是美好的食物。关心和拖累只有一线之隔。在许多情形里，更少的忙乱会服侍得更好。
有时忙碌是可以的，不花时间，你是不能爱人和服侍人的。所以要努力工作，长久工作，常常工作。只是要记住，这不应当是为了你。要滋养他人，而不是满足你的骄傲。
[1] Steve Chandler, Time Warrior: How to Defeat Procrastination, People-Pleasing, Self-Doubt, Over-Commitment, Broken Promises and Chaos (Anna Maria, FL: Maurice Bassett, 2011).
[2] 同上，xi-xii （请注意，该书前言是由出版商Maurice Bassett所写。）
[3] 同上，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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