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温柔的朋友
税吏和罪人的朋友。（太11:19）
有一种了解基督内心的方式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他就好比我们永远的朋友。
这种认识基督的方式在过去更为普遍。本章我们会思考清教徒关于与神友谊的主题，但我们无须追溯历史或者询问基督徒作家就知道，在今天即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友情都匮乏得可怜，也许男性之间尤甚。弗吉尼亚联邦大学的历史系教授理查德·加德比尔（Richard Godbeer）通过研究大量的书信证实，与殖民地时期美国男性间丰富、健康、非性爱的感情相比，当今男性间的友情已经变得相当淡漠了。[1]
但如果任由周遭世界借当前文化为我们定义友情的重要性，那么我们不仅会在人的层面失去一个对人类繁荣至关重要的因素，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们无法享受到与基督相交的友情。
关于和基督的友情，最引人注目的一段话恰好在我们研究过的指导性经文《马太福音》11章28至30节之前。在《马太福音》11章19节中，耶稣引述了那些控告他之人的话，他们轻蔑地称呼他为“税吏和罪人的朋友”（即当时文化中最卑劣之罪人的朋友）。正如福音书中常常出现的那样——比如当魔鬼说“我知道你是谁，乃是神的圣者”（可1:24），或者当撒但承认基督是“神的儿子”（路4:9）——最清楚他是谁的不是他的门徒，而是他的敌人。虽然人们称他是“罪人的朋友”，但对那些承认自己有罪的人来说，这个标签会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安慰。耶稣是罪人的朋友，只有那些不承认自己是罪人的人才会无视这一事实。
基督是罪人的朋友意味着什么呢？至少意味着他喜欢花时间与他们相处，还意味着他们能感受到他的接纳和安慰。请注意，《路加福音》15章一系列比喻的开始有一句话：“众税吏和罪人都挨近耶稣，要听他讲道。”（路15:1）在《马太福音》11章中，耶稣因为和两类人成为朋友而遭控告；而在《路加福音》15章中，也正是这两类人无法离开耶稣。他们在他身边觉得很放松。他们发觉他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其他人都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但耶稣却特意接近他们，并带给他们活泼的盼望。实际上，他正在将他们拥入怀中。
思考你自己的人际关系圈。毫无疑问，你的朋友圈子可能大小不一，就像靶子上一个个直径不一的同心圆，逐渐缩小至圆心。在生活中，有一些人我们知道名字，却与他们没什么交情。还有一些人我们有些交情，但可能不是密友。继续缩小朋友圈子，我们中一些人有幸有一两个特别亲密的朋友，他们真正了解我们，明白我们，并且我们都喜欢和对方在一起。对许多人来说，神赐给我们配偶，成为我们地上最亲密的朋友。
当然，即便只是想想这件事，我们心里也会隐隐作痛。有些人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我们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而不会被拒绝的朋友。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谁能让我们有安全感——那种真正的、足够的安全感，可以对他畅所欲言呢？
福音的应许及整本圣经所传递的信息乃是这样：在耶稣基督里，我们有一位朋友，他永远喜悦与我们同在，从不拒绝我们。这位良伴全然接纳我们，不管我们现在洁净还是污秽、是吸引人还是惹人厌、是忠心向神还是摇摆不定。我们能在主观上感受到他的亲切友善，正如客观上他对我们称义的宣告一样永不改变。
难道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承认吗？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也不太愿意对他们敞开生活中的一切？我们喜欢他们，甚至深爱着他们，和他们一起度假，当众称赞他们——但在内心最深处，我们并不能真正地将自己交托给他们。甚至在我们的婚姻中，我们和配偶在某种程度上是朋友，但我们的心灵却无法像身体那样容易对彼此敞开。
如果有个朋友在你朋友圈的圆心，你知道他永远不会厌烦你分享的事，哪怕是你最糟糕的一面，会怎么样呢？人所有的友情都有一个可承受的极限。但如果有个朋友没有限度呢？为了和你在一起，他甘愿承受一切呢？“无论什么样的友情，也无论何种程度的友情，都能在基督里找到。”薛伯斯写道。[2]
想想《启示录》3章对复活基督的描述。他（对一群“困苦、可怜、贫穷、瞎眼、赤身的”基督徒，17节）说：“看哪，我站在门外叩门，若有听见我声音就开门的”——基督要做什么？——“我要进到他那里去，我与他，他与我，一同坐席。”（20节）耶稣要到你这里来——与那个困苦、可怜、贫穷、瞎眼、赤身的你——一同坐席。花时间和你在一起。更加了解你。和好友在一起，你不需要总是用语言来填补沉默的空白。你们可以亲密相处，静静享受彼此的陪伴。“相互交流是一切真友谊的灵魂，”古德温写道。“与朋友亲切交谈，最令人心觉甘甜。”[3]
在这里，我们不可过于强调耶稣的人性。他不只是一位朋友。在《启示录》中的前几章里我们看到，基督的形象如此震撼，以至于约翰仆到在地，像死了一样（启1:12-16）。但我们也不能忽视耶稣的人性，他渴望与人建立关系，这是复活的基督亲口说的。他并没有等你主动来开启他心门；他已经站在门外叩门，想要进到你这里来。而我们需要做什么呢？薛伯斯说：“我们的责任是接受基督的邀请。我们若不和他同席，还能为他做什么呢？”[4]
然而，一位真正的朋友不仅仅会寻找你，他还让你去寻找他，而他也向你敞开自己，没有任何保留。你是否注意到耶稣在《约翰福音》15章称自己的门徒为“朋友”的特别含义呢？在即将走向十架前，耶稣告诉他们：“以后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因仆人不知道主人所作的事；我乃称你们为朋友，因我从我父所听见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约15:15）
耶稣向他的朋友启示了自己最深的旨意。他说，父对他所说的话，他不是告诉他们一些，而是告诉他们所有、没有隐瞒。他完全接纳他们，欢迎他们来找他。爱德华兹在讲道中这样说：
在基督里，神允许像你这样渺小、可怜的人到他那里，与他在爱中相交，并且常常以爱相连。你可以去找神，告诉他你多么爱他，敞开心门，他就必接纳……他从天而降，按神的旨意成为人的样式，为要亲近你，成为你的同伴。[5]
同伴是朋友的同义词，它特别指想与你一同旅行的人。当我们在这广阔无垠的世界中行走天路时，我们有一个坚定而忠实的朋友。
在本章我想说，基督不仅用全然接纳来治愈我们害怕被拒绝的感觉，用他的温柔纠正了我们关于他严厉的错觉，改变了我们关于他冷漠的想法，让我们认识到他对我们的怜悯，而且还用他完全的陪伴治愈我们的孤独。
在薛伯斯的《著作集》（Works）第二卷中，他谈到耶稣基督是我们的朋友到底有何意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总结了基督与他子民之间友情几方面的共同点。这就是“相互的关系”；换句话说，友谊是一种双向的关系，是同辈间那种喜乐、安慰、敞开的关系，不同于王和仆人或家长和孩子之间的那种单向关系。可以肯定，基督的确是我们的主，是统管我们的那一位，任何忠心顺服他的人都值得尊敬。薛伯斯在思想基督的友情时，明确提醒我们注意这一点，（“他既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王。”[6]）但同样地，还有一点也许对我们来说不那么明显或直观，神儿子降卑自己意味着，他以我们的方式接近我们，为了他和我们彼此的喜乐而与我们成为朋友。看看薛伯斯是如何谈论基督与我们的友情的：
友谊以相互认同，看法、喜好一致为基础。对彼此的好恶有共鸣……
友谊中有自由；朋友之间可以自由交流，可以分享秘密。所以，基督告诉我们他的秘密，我们也可以告诉他……
友谊中有相互的安慰。基督以他对教会的爱为乐，而教会也以对基督的爱为乐……
友谊中有相互的信任和尊重。[7]
你看到上述句子中的共同点了吗？请注意“相互”或“彼此”的词出现在基督友情的各个方面。关键在于他与我们同在，作为我们中一员，与我们有相同的生活经历；朋友之间的爱和安慰，我们在与基督的关系里也能享受到。简言之，耶稣以人的样式与我们建立关系。他的友情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他是一位真正的朋友。
一个人一旦和基督成为朋友，那么他与人之间的友谊就无关紧要了，这么说未免残酷了些。神造我们是要我们与他人交往，同心合意。每个人都会感到孤独，内向的人也不例外。但基督的心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他永远不会辜负我们，不管地上有没有我们喜欢的朋友。他与我们的友情能触及我们那不为人知的痛苦。虽然这痛苦不会完全消失，但若我们与耶稣更深的相交，就可以忍受它。他陪我们走过春夏秋冬。他知道被朋友背叛的痛苦，而他却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他甚至不会冷冰冰地迎接我们。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心也并非如此。
他的友情甘甜如蜜，在任何处境中都不改变……如果其他朋友辜负了我们，因为人类的朋友也许会辜负我们，但这位朋友却永远不会。如果我们不以他为耻，他就永远不会以我们为耻。如果我们能从朋友这个称呼中得到安慰，那么我们的生活将会多么安舒！这友情能带来安慰、使人得着丰盛的生命，且永不改变。[8]
[1] Richard Godbeer, The Overflowing of Friendship：Love Between Men and the Creation of the American Republic (Baltimore, MD：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9).
[2] Richard Sibbes, Bowels Opened, Or, A Discovery of the Near and Dear Love, Union, and Communion Between Christ and the Church, in The Works of Richard Sibbes , ed. A. B. Grosart, 7 vols. (repr., Edinburgh：Banner of Truth, 1983), 2:36.
[3] Thomas Goodwin, Of Gospel Holiness in the Heart and Life, in The Works of Thomas Goodwin , 12 vols. (repr., Grand Rapids, MI：Reformation Heritage, 2006), 7:197.
[4] Sibbes, Bowels Opened , 2:34.
[5] Jonathan Edwards, “The Spirit of the True Saints Is a Spirit of Divine Love,” in The Glory and Honor of God：Volume 2 of the Previously Unpublished Sermons of Jonathan Edwards , ed. Michael McMullen (Nashville , TN：Broadman, 2004), 339. 爱德华兹说：“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像基督那样与基督徒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他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The Works of Jonathan Edwards, vol. 10, Sermons and Discourses 1720- 1723 , ed. Wilson H. Kimnach (New Haven, CT：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2),158. 在爱德华兹那篇最著名的名为“基督的超越性”（“The Excellency of Christ”）的讲道中，他30 多次提到基督是我们的朋友。The Works of Jonathan Edwards, vol. 19, Sermons and Discourses 1734-1738 , ed. M. X. Lesser (New Haven, CT：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1), 21.
[6] Sibbes, Bowels Opened , 2:37.
[7] Sibbes, Bowels Opened , 2:37.
[8] Sibbes, Bowels Opened , 2:37. 古德温对神圣友谊的论述相当精彩，但他的论述主要指与神的友谊，而非特别指与基督的友谊，所以我在本章中跳过了他的论述。Gospel Holiness, in Works, 7:186-213, esp. 7:190-97; cf. 7:240.
《柔和谦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