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在这第三个千年的早期，对于任何一个寻求为基督而活的人来说，歌罗西书这封短小的书信都是必读之物。圣经中没有哪部分内容能比这卷书更强有力、更尖锐地论及我们在当前文化环境下遭遇的许多重要问题。那些寻求引导和保护自己羊群的忠心牧人，应当抓住详细解释这卷书中真理的机会。

 

这封短小的书信挑战的是一直存在但不断发生变异的异端邪说。古旧的谎言虽然总是能找到新的表达方式，但其实质并不改变。神的子民需要在真理的光再次揭露这些谎言的真面目。

 

然而，歌罗西书的美和力量不仅停留在否定方面（挑战和谴责谬误），还更精彩地展现在它的肯定方面（确定真理）。我们手中的真理能够改变生命，释放心灵，它不仅让我们有可能活出与基督联合的生命，而且有能力如此行。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从捆绑中得自由、从长期拖累的关系中得释放。

 

最重要的是，歌罗西书还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关于我们主和救主耶稣基督的无与伦比的画像。书中展现了一幅幅鲜活的、令人屏息的画面，都关乎被称为“我们的生命”（西3:4上）的那位。这样的看见给疲乏的圣徒带来应许，即要为他们注入新的生命。

 

在进入这卷书的正文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勘察一下所要探索之地。这就是此导论的目的。

 

准备这篇导论的时候，我脑子里所想的主要是不是学术群体，而是牧师。虽然学术和教牧不能也不应该被完全割裂开来，但我的目标是：我们熟悉学术讨论，却不至于在学术争论中迷失了方向。这篇导论为牧师正确地研读歌罗西书经文提供所需，使他能够扎实地分解经文，并从中汲取神为他和他的羊群所预备的。所以，我会不时地将读者引向其他资料，对我们所探讨的问题加以补充。[1]

 

导论部分将回答以下五个问题：

 

1. 这封信是谁写的？

 

2. 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3. 写这封信的外因是什么？

 

4. 保罗为什么写歌罗西书？

 

5. 歌罗西书教导我们什么？

 

作者：这封信是谁写的？

 

从某个层面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明显的。信中直接表明保罗是该信的作者（西1:1、23，4:18）。大部分人不怀疑使徒可能借助文书写一些信件（例如罗16:22）。在这种情况下，保罗通常会在信中加上他的签名，担保文书忠实地传达了他的话（例如林前16:21；帖后3:17）。这封信的情况可能就是如此（西4:18）。

 

以前基本上无人质疑这封给歌罗西教会的信是由保罗所写，然而学者们在19世纪提出不同的理论。让我们先看一下质疑保罗为该书信作者的观点，然后再看一下支持这封信是由保罗所写的观点。

 

反对保罗为该信作者的观点

 

最近几个世纪，有人猜测给歌罗西教会写信的不是使徒保罗，而是另有其人。其他一些公认是由保罗所写的书信的真确性同样受到了质疑，其中包括以弗所书、帖撒罗尼迦后书和教牧书信。[2]针对歌罗西书，支持这一说法的证据是什么呢？通常，这一说法围绕着4个基本的观点。

 

1. 认为歌罗西书的词汇与我们所知的其他保罗书信有明显的不同。

 

奥布赖恩（O’Brien）对这些不同之处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他说：“有34个词除了出现在歌罗西书，在新约中再没有出现过；有28个词在新约其他书卷再次出现，但没有出现在保罗其他书信中（不包括帖撒罗尼迦后书和教牧书信）；有10个词只在歌罗西书和以弗所书中出现；另外，有15个词出现在歌罗西书、以弗所书和新约其他书卷中，但不包括其他保罗书信。”[3]另外，有一些被认为是典型的保罗式的表达方式在歌罗西书中却找不到，其中包括称“义”、“信”、“救恩”之类的词。

 

2. 认为歌罗西书的写作风格与那些确定由保罗所写的书信的风格迥然不同。

 

有些人认为歌罗西书的文风“冗长、啰嗦，运用了大量的所有格结构、分词和介词短语”[4]。

 

3. 认为歌罗西书所批驳的谬误是发展成熟的诺斯替主义，而学术界已经确认诺斯替主义直到公元2世纪才完全发展成熟。

 

当然，这一观点将该书的写作时间定在了使徒保罗去世多年之后。

 

4. 此外，有人认为歌罗西书的神学与那些公认由保罗所写书信的神学不同。

 

高度完善的基督论尤其被认为是这卷书写于较晚时期的一个证据。反对这封信是由保罗所写的人认为，歌罗西书中的神学与使徒约翰的神学更相似（参约1:1-18），他们坚决认为这一点将写作日期推至保罗去世之后。

 

证明保罗为该信作者的证据

 

并非所有的学者都信服那些反对保罗为该信作者的人摆出的证据，他们也提出了一些重要的证据支持这封信是由保罗所写的观点。

 

1. 书信内容表明是由保罗所写（西1:1、23，4:18）。

 

这封信要么是保罗所写，要么不是。如果这封信的作者真的另有其人，那么它所称是由保罗所写就是假的，它的真实性、合理性和实用性都会受到质疑。如果歌罗西书在作者的问题上出了差错，那么我们又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它在所论及的其他问题上就没有差错呢？

 

2. 早期的基督徒作家都认为这封书信是由保罗所写，保罗作为这封书信的作者身份直到比较近的时代才受到挑战。

 

提到过这个问题的早期教父都认为歌罗西书是保罗所写。查士丁（Justin，又译“游斯丁”，公元100-165年）似乎引用过歌罗西书。爱任纽（Irenaeus，公元125-202年）、亚历山大的克莱门（Clement of Alexandria，“克莱门”又译“革利免”，卒于公元215年）和奥利金（Origin，又译“俄利根”，公元184-254年）都明确地将这封信归于保罗。这封信被选入《马西昂经目》（公元146年）以及《穆拉多利经目》（Muratorian Canon，公元170年）。公元2世纪的《古拉丁文译本》和埃及的贝蒂蒲草纸抄本集（Chester Beatty codes）中的保罗书信（P⁴⁶）也将该信归于保罗。根据这些事实，沃恩（Vaughan）证明说：“迄今为止，我们从现存的著作中可以确定，歌罗西书在古代从未被质疑过。”[5]

 

3. 歌罗西书和腓利门书（很少有人认为这封信不是保罗所写）的密切联系和相似性也支持保罗为该信作者。

 

这两封信都提到作者被囚禁（西4:3、10、18；门9-10、13节）；提到的几位人物也相同（亚里达古、马可、以巴弗、路加、底马；参西4:10-14；门23-24节）；在这两封信的开头，提摩太都和保罗一起被提及（西1:1；门1节）；这两封信都特别提到了亚基布（西4:17；门2节）；阿尼西母在这两封信中都很重要（西4:9；门10节）[6]。哈里斯（Harris）说：“如果说保罗是腓利门书的作者，那么他理所当然也应该是歌罗西书的作者，因为这两封书信的背景是如此惊人地相似。”[7]

 

4. 从用词和写作风格上来看，歌罗西书是典型的保罗书信，特别是那些针对某地实时发生的重要问题的书信。

 

正如我们在前文所看到的，歌罗西书中的用词与一些没有争议的保罗书信中的用词有所不同，有些人就以此为证据，证明该书信不是由保罗所写。然而，这些用词上的变化，似乎可以轻易地解释为是由保罗在歌罗西所要处理的独特问题造成的。信中遣词造句最不像保罗风格的部分，恰恰是使徒最直接地针对搅扰歌罗西教会谬误的部分。[8]至于缺少所谓的保罗式的典型用词（诸如称义、信和救恩），有些没有争议的保罗书信也同样如此。

 

5. 歌罗西书中的神学与保罗在其他书信中的思想一致。

 

据说，歌罗西书有些地方的神学对于当时保罗的思想来说太超前了，这包括信中所教导的基督论、教会论和末世论。[9]反对保罗为该书信作者的人声称，信中荣耀的基督观（例如1:15-20，2:9-10、15），暴露出对于当时的保罗来说过于超前的基督论。他们认为它更接近约翰对于基督的观点（参约1:1及以下）。

 

保罗在歌罗西书中基督论的观点，的确显得比他在其他书信中的更完善。然而保罗在其他书信同样表露出这种对基督的理解（例如林前8:6；腓2:5-11）。歌罗西书中更加完善的基督观，直接与他所批驳的谬误有关，这难道不可能吗？保罗和约翰当然可能对基督持有相同的观点，他们的写作都蒙一灵所感（提后3:16）！蒙召荣耀基督的圣灵，难道不能同样默示这两位使徒，针对他们的主说出相似的话吗？

 

6. 我们根据在歌罗西所对抗的谬误形成的轮廓，并不能让我们得出结论说那是直到公元2世纪才发展成熟的诺斯替主义。

 

一段时间以来，很多人认为歌罗西书中所对抗的谬误是已经发展成熟的诺斯替主义。但是， 最有力的证据似乎表明，这种诺斯替主义在公元2世纪以前并不存在，如果歌罗西书的成书时间这么晚，当然就不可能是保罗所写的。提出这些假设的部分原因是，歌罗西书中用到了诸如“丰盛”（西1:19，2:9）之类的词，而这些词后来在诺斯替思想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虽然歌罗西书有些思想后来发展成为诺斯替主义，但学术界已经大体不再认为在歌罗西存在的错谬是这种纯粹的、已经完善的诺斯替主义。仔细研究在歌罗西初露马脚的异端的性质便可以看出（见下文），虽然诺斯替主义的种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出现，但它并不是直到公元2世纪才更广为人知的、成熟的异端。

 

歌罗西书的写作地点

 

如果这封信的确是由保罗所写，他是在哪里写的呢？显然，这封信写于狱中（4:3、10、18），但究竟是写于保罗哪一次被囚？在哪里被囚？研经者们主要支持以下三种结论。

 

1. 以弗所

 

有些人把这封信的写作地点定在了以弗所，他们认为保罗在以弗所的三年到三年半期间（徒19:10、22，20:31）曾被囚禁过。这个观点可能比较容易解释保罗身边同工的更换和外出，例如以巴弗（西1:7，4:12；门23节）和阿尼西母（西4:9：门10、12节），甚至还包括保罗自己（门22节）。但这个观点有可疑之处。人们会要求给出保罗曾被囚禁于以弗所的证据。同样要注意的是，当保罗写歌罗西书的时候，路加与他在一起（4:14），但并没有证据表明路加曾和保罗一起在以弗所服侍过。[10]

 

2. 凯撒利亚

 

有些人认为这封信是使徒被囚禁在凯撒利亚期间写的。保罗去罗马上诉之前，的确在凯撒利亚被关了两年（徒23:31-24:27）。但没有证据表明，保罗在此期间组织过任何如歌罗西书4:3-4、10-14所说的这样活跃的宣教活动。[11]

 

3. 罗马

 

保罗在凯撒利亚关了两年，看到他的案子可能前景不妙，就向罗马提出上诉（徒25:11，26:32，28:19）。非斯都只能同意送保罗到罗马（徒25:12）。他们在海上遭遇了极其可怕的海难，神奇迹般地挽救了保罗及所有与他同船之人的性命，保罗与看守他的人抵达罗马（徒27:1-28:14）。“保罗在自己所租的房子里住了足足两年。凡来见他的人，他全都接待，放胆传讲神国的道，将主耶稣基督的事教导人，并没有人禁止”（徒28:30-31）。教会传统及大多数人的观点是，保罗是在第一次被囚禁于罗马期间写下这封给歌罗西人的信（同时他还写了以弗所书、腓利门书和腓立比书）。腓立比书可能写于此次被囚的另一段时间，而歌罗西书、以弗所书和腓利门书因着它们的相似性，则可能写于同一时间。这三封后写的信（以及写给老底嘉的信，西4:16）可能同时由推基古送出（弗6:21；西4:7）。

 

本注释书认为，这卷书最有可能的成书地点在罗马，它写于保罗第一次被囚禁于罗马期间。这也就是说，歌罗西书及其他三封所谓的监狱书信可能都写于公元60至62年的某个时间。

 

收信人：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歌罗西位于罗马行省小亚细亚的内陆（今天的土耳其西部）。公元1世纪，歌罗西与其他大城市相比，是个比较偏僻、很不知名的小地方。在四五百年以前，即波斯和希腊统治时期，歌罗西曾盛极一时，是当地最重要的城市。它的经济很发达，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在当时占有重要地位的纺织业，尤其是它的羊毛产品。它的地理位置在当时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处于古代两条要道的交叉点——一条南北走向；另一条东西走向，是连接东方较大城市（如省会以弗所）的要道。以弗所位于歌罗西以西大约160公里。[12]

 

当南北要道改道从邻近的城市老底嘉穿过时，歌罗西的命运发生了变化。就在保罗给歌罗西教会写信的那段时期，吕吉斯谷（Lycus Valley）地区遭遇地震，很可能进一步使这个城市陷入困境。在保罗时期，老底嘉（西边16公里，参西2:1，4:13、15、16；启3:14-22）和希拉波立（西北20公里，参西4:13）似乎更有名一些。

 

保罗不太像是曾经到访过歌罗西，然而有人坚持说他在第三次宣教旅程（徒18:23，19:1）中路过歌罗西。[13]保罗明确地说他自己从未到过歌罗西（西1:4、8，2:1），但他表明打算在将来拜访歌罗西（门22节）。

 

这个地区的人听到福音以及教会得以建立可能是保罗在小亚细亚省会以弗所开展事工期间（徒19）。“这样有两年之久，叫一切住在亚细亚的，无论是犹太人，是希腊人，都听见主的道”（徒19:10）。以弗所有一个反对保罗的人，他对市民说：“这保罗不但在以弗所，也几乎在亚细亚全地，引诱迷惑许多人，说：‘人手所做的，不是神。’这是你们所看见、所听见的”（徒19:26）。之所以有这样的成效，是因为保罗当时训练福音工人并差派他们向周围地区传耶稣的真理。以巴弗可能就是在吕吉斯谷各城担当此责任的人，他至少在歌罗西和老底嘉建立了教会。

 

这里大部分是外邦人，但也包括相当数量的、可能有权势的少数派犹太人。教会也与其城市的人口结构一样，主要由外邦人组成（西1:27，2:13），但可能也包括一定的犹太人（参西2:11，3:11，4:11）。当时歌罗西的会众像是听信了一些动摇他们在基督里的稳定性的观点（西1:23，2:1-23）。以巴弗似乎是在使徒被囚禁的时候专程来汇报教会出现的问题，表达他的担忧，并寻求解决问题的答案（西1:7，4:12）。于是，保罗就写下了这封信作为回应，交给推基古，并让他带着阿尼西母（4:7-9）送到歌罗西教会。至于以巴弗为什么留下来和保罗在一起，原因不详。

 

写作原因：写这封信的外因是什么？

 

关于写作歌罗西书的外因，我们需要从收信人和作者两方面来看。

 

收信人的情况

 

在保罗写信的时候，歌罗西城的这间教会大概至少已经成立五年了，它很可能是使徒在小亚细亚省会以弗所开展事工期间（徒19章）由以巴弗所建（西1:7）。[14]从那时起，以巴弗一直在培养信徒们的信心，教导他们在基督里的真道（西2:7）。

 

后来，一种偏离正道的属灵教导传到了教会，以巴弗可能感到自己无力对付这一威胁，就专程拜访使徒保罗。他不仅汇报了歌罗西信徒在信心上的成长（西1:3-8），还汇报了临到他们的新的威胁（特别参见西2:8、16-23）。这封信就是使徒在圣灵的默示下针对他们的需要给出的回应。

 

人们通常说假教师们影响了歌罗西的信徒，然而我们必须要问：这种说法是基于假设，还是基于歌罗西书文本本身？丹尼尔·菲利普斯（Daniel Phillips）指出，歌罗西书中明确提到反对者的每一节经文都用的是单数形式。

 

·“我说这话，使得没有一人（μηδεὶς）可以用花言巧语迷惑你们。”（西2:4）

 

·“恐怕有某个人（μή τις）用他的理学和虚空的欺骗……”（西2:8上）

 

·“所以，不拘在饮食上，或在节期、月朔、安息日方面，都不可让任何人（Μὴ οὖν τις）论断你们——”（西2:16）

 

·“不可让一个人（μηδεὶς）因着乐于自我贬低和敬拜天使，就夺去你们的奖赏。这等人拘泥在所见过的（ἑόρακεν），随着他肉体的（αὐτοῦ）思想，无故地自高自大，并且不持定元首。”（西2:18-19上）[15]

 

菲利普斯还列出保罗其他书信中涉及假教师的内容，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很可观，其中所有的“假教师”都是以复数形式出现的。他说：“所以我得出结论：歌罗西教会只有一个有魅力的、有潜在影响力的假教师，使信徒面临受他危险影响的威胁。我认为，说到歌罗西教会的假教师时应当用单数，而不是复数。不管怎样，关于歌罗西的假教师的身份，我们只能确定到这一步。”[16]

 

其他一些声音也支持这种观点，认为是一位假教师吸引了部分歌罗西教会的成员。希伯特（Hiebert）说：“既然这封信中所有谴责用的都是单数形式，而不像加拉太书是复数形式，那么这个歌罗西异端看来是建立在某个教师的权威上，而不是诉诸于经文或传统。”[17]克林顿·阿诺德（Clinton E. Arnold）说：“一位很有影响力的领袖，可能是像巫师一样的人物，正在信徒中形成吸引力。这位精神导师宣称对灵界有超然的洞察力，坚持施行某种仪式、禁忌和操练，作为不受邪灵伤害、从病痛和灾难中得到拯救的方式。”[18]阿诺德针对保罗在歌罗西书第2章的措辞评论说：“这部分内容的语言（尤其是希腊语代词tis，指的是“某个人”）可能直指一位有影响力的教师……他是这种新出现的小团体的操纵者。”[19]

 

罗伯特·沃尔（Robert W. Wall）同样说道：“保罗在第二部分的神学论战特指某个人，这人显然是在自充属灵裁判员，盯着看人们是否守住某些圣日或遵行某些饮食禁忌，并以此决定人们对神的忠实程度。”[20]卡洛（Callow）在他对歌罗西书第2章的通篇分析中提到主语时总是用单数形式，他特别指出歌罗西书2:18的主语是“一个假教师”[21]。阿尔伯特（Abbott）针对2:8的不定单数代词说：“这似乎是特指使徒针对的某个人，但是他不想点出名字。”[22]

 

书信文本引导我们设想有一位突出的领袖，他具有以自己的看法影响歌罗西信徒的个人魅力。不论是来自一位教师还是一群教师，歌罗西信徒所面对的是新观点，这对他们曾经接受的使徒所传的福音形成挑战。这一威胁严重到足以使他们的牧者离开，去找使徒寻求辅导。使徒了解到情况很严重，这促使他亲自写信对抗这种谬误。

 

这种假教导的性质究竟是什么呢？关于这一主题争论颇多。保罗在信中并没有正式列出假教导的内容，所以我们只能综合他的评论，从而勾勒出其大致的样子。[23]

 

·它可能自诩为神秘（1:27，2:2）。

 

·它可能自称有某种独门的、特殊的洞见（智慧或知识）。

 

    - “知识”（1:9、10，2:3）“真知识”（2:2，3:10）

 

    - “智慧”（2:3、23）

 

·它被称为“理学”（2:8）。

 

·它似乎着迷于天使、高举天使（“世上的小学”，2:8、20；“将一切执政的、掌权的掳来”，2:15；“敬拜天使”，2:18）。

 

·它似乎非常有说服力（“用花言巧语迷惑你们”，2:4）。

 

·虽然可能没有明目张胆这样做，但它似乎贬低了耶稣。

 

    - 保罗强调耶稣是主（例如2:6）

 

    - 它高举天使（“不照着基督”，2:8中）

 

    - 保罗强调“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他（基督）里面”（2:9）、“（基督的）丰盛”（2:10）以及基督是“元首”（2:19）

 

·其教导是“虚空的欺骗”（2:8）

 

·其教导无非是“人间的遗传”，根本谈不上什么更高深的洞见和天国的宝贝。

 

·割礼仪式似乎在其教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2:11），这可能暗示它是一种犹太和异教思想的混合体。

 

·当保罗说到“在律例上所写攻击我们、与我们为敌的债务字据”（2:14上），也可能是暗示它含有一部分犹太思想。

 

·假教导的唯我独尊导致了律法主义倾向，信中“不可让任何人论断你们”（2:16）和“为什么……服从那……”（2:20下）可能就是针对这一倾向的。

 

·假教师（们）强迫追随者执行饮食禁忌（2:16上）。

 

·显然强制遵行安息日和犹太历法（2:16下）。

 

·它似乎具有一种神秘宗教的思想，认为人灵性的身体远远高于肉体（“那形体却属于基督”，2:17下）

 

·这种思想含有禁欲的成分。

 

    -“自我贬低”（2:18、23）

 

    -“不可拿、不可尝、不可模”（2:21）

 

    -“苦待己身”（2:23）

 

·假教师似乎表现得非常属灵，强调他自己的异象（“这等人拘泥在所见过的”，2:18）。

 

·然而从根本上却是受自己“肉体的思想”所使（2:18下）。

 

·这一思想最终无非是“照着人的吩咐和教导”（2:22下）。

 

·虽然“有智慧的名声”，其实根本上是“用私意崇拜”（2:23）。

 

·所以它在“克制肉体的情欲”方面毫无能力（2:23）。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这种假教导最有可能是犹太和异教思想的结合。这种结合难以区分，难以明确地将某一种思想划入犹太教或划入异教。但是下面这些说法更像是来自犹太教。

 

·“割礼”（2:11）

 

·“律例上所写攻击我们，与我们为敌的债务字据”（2:14上）

 

·“不可让任何人论断你们”（2:16）和“为什么……服从那……”（2:20下，指向律法主义）

 

·“在饮食上”（2:16上，犹太人饮食限制）

 

·“节期、月朔、安息日”（2:16下，遵守犹太人的安息日和历法）

 

同样，下面这些说法可能指的是异教思想（可能是诺斯替主义的前身）：

 

·“知识”（1:9、10，2:3）、“真知识”（2:2，3:10）和“智慧”（2:3、23上）

 

·“理学”（2:8）

 

·“那形体却属于基督”（2:17下，一种神秘宗教，认为人灵性的身体远远高于肉体）

 

·“自我贬低”（2:18、23）、“不可拿、不可尝、不可模”（2:21）以及“苦待己身”（2:23）

 

·“肉体的思想”（2:18下）

 

·“用私意崇拜”（2:23）

 

虽然大多数学者似乎都承认歌罗西的谬误是犹太教和异教（诺斯替主义的前身）元素的混合体，但是他们对于哪种元素占主导地位持不同观点，在有些情况下，他们对于使徒的某种说法到底针对的是犹太教还是异教背景也持不同观点。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歌罗西信徒所面对的是混合的谬误，它是以独特的方式酿造的一杯属灵毒酒。

 

然而，假教师（们）却似乎宣称，他所教导的是基督之道（西2:3-10），或者可能是基督之道更高、更丰盛的体现。他可能声称，他的教导思路从逻辑上和本质上来看，是基督和福音必然方向。正是这一点使歌罗西书对我们今天的教会来说如此重要。沃伦·威斯比（Warren Wiersbe）说得好：

 

 

 

这是一个“大杂烩”时代。人们试图协调并联合不同的思想学派，得到一个高级的宗教。我们福音派教会因为试图以爱心来理解其他信仰而面临淡化自己信仰的危险。神秘主义、律法主义、东方宗教、禁欲主义以及人造的哲学正悄悄潜入教会。他们没有否认基督，却夺去了他的王权和理当属于他的首位。[24]

 

 

 

当然，教义与人的日常生活永远是密不可分的。真教义（true doctrine）对生活和敬虔（神的权柄作用在他子民身上的结果）具有权威性的影响（多2:1及以下）。同样，假教义（false doctrine）也有其道德轨迹，并体现在其追随者的生活中。出现在歌罗西的教导有两个最大的失败之处，它贬低了基督，从而也扭曲了基督徒的生活。保罗在1:15-20（另见2:9-10）直指他们贬低基督的问题，而他在2:16-23似乎针对的是由此导致的对基督徒生活的错误理解。在这些经文中，保罗具体地点明这些错谬是在支持：

 

·虚假的律法主义；

 

·虚假的属灵之人；

 

·虚假的禁欲主义。

 

虽然这些假教导吸引了一些人（否则不会引起以巴弗和保罗那么大的关注），但感恩的是，假教师（们）在歌罗西教会并没有完全得逞（2:4、8、20）。

 

尽我们最大的努力重建歌罗西教会错误的理论框架固然重要，但是留意使徒如何与这些谬误斗争同样重要。保罗主要不是正面地谴责这些谬误或假教师，以免引起双方在经文和逻辑论证上激烈争吵， 给谬误和假教师更大的舞台，产生额外的可悲后果。

 

因此，保罗大多选择正面地阐述真理，以此来对抗这些谬误及其倡导者（们）。我们有时必须直接、公开地谴责假教师（例如提后2:17）及其谎言（例如犹大书和彼后2章），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是无知地忽视假教师及其谬误，而是在圣灵的大能中，用圣经经文始终如一地详尽阐述基督的真理。让真理自己摧毁谬误（西1:5-6，2:8），让光明驱散黑暗（1:12-13），让耶稣胜过魔鬼及其追随者（1:13，2:15）。[25]

 

作者的情况

 

再来看一看使徒保罗写这封信时的情况。我们已经说过，他当时在狱中（西4:3、10、18）。我们认为他在罗马等候皇帝听审期间，被软禁在租住的房子里（见上文）。其间，以巴弗（可能是歌罗西教会和吕吉斯谷其他教会的创办人）前来拜访他（西1:7；门23节），告诉他关于歌罗西教会的总体情况（西1:3-8，2:5）以及信徒们所面临的威胁。于是，保罗写信回应了他们在信心的成长以及衷心跟随基督之道的过程中所面对的挑战。

 

莱特富特（Lightfoot）有一句名言：“在所有保罗致信的教会中，歌罗西的教会无疑是最不重要的。”[26]我们该怎么看这句话呢？它对我们不是个鼓励吗？这本书的有些读者可能正在牧养一间大型教会，它位于重要的地理位置，举足轻重，这使得他们能够对神的国度有可见的影响。但包括本书作者在内的大多数人，我们工作的地方和交往的那些人，似乎与能够带来改变的权力中心很远。这句话提醒我们，有影响力的大型教会所面对的几乎每一个问题，小型教会同样会遇到，只是小教会更缺乏世上的资源来处理这些问题。歌罗西书提醒我们，不论我们所处的环境如何，荣耀的基督所带来的丰盛是属于我们的！

 

歌罗西书和以弗所书的关系

 

即便不细读，读者也会很快注意到以弗所书和歌罗西书明显很相似。这两封信都是在狱中写成（弗3:1，4:1，6:20；西4:10、18）；似乎是由同一位送信人送达的（弗6:21；西4:7）。这两封信的结构大体相同，有许多主题惊人地相似——教会是基督的身体、基督是教会的元首、伦理道德要求、强调的关系，以及关于祷告的教导。[27]这两封信中的许多措辞也是相同的。哈里斯说，这两封书信的希腊文本中有32个词完全相同。[28]这两封信有共同的主题，诸如智慧、知识、丰盛、奥秘、天使和权能。[29]

 

所有这些相似之处让人不禁想知道这两封信的关系是什么。其中的一封信的形成取决于另一封信吗？或者说，一封信是另一封信的补充？如果是，哪一封取决于另一封？

 

难怪学者对此各持己见。有些人认为以弗所书是先写的，歌罗西书在后，重述了在前一封书信中已经阐述的观点。[30]有些人则认为歌罗西书在前，以弗所书完善、发展并润饰了歌罗西书的观点。[31]

 

归根到底，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不足以下任何武断的定论。我们也不需要知道。我们所知道的是，圣灵默示使徒保罗写下这两封信，我们因此更加富有。

 

虽然这两封信非常相似，我们也要注意它们在写作风格和方法上明显的差别。沃恩就此智慧地说道：“歌罗西书简洁、率直，以弗所书舒缓、流畅；歌罗西书具体、明确、重点突出，以弗所书抽象、宽泛、侧重普遍原则。最后，二者在语气上也有所不同：歌罗西书强词好辨，是辩论性的；以弗所书平静反讽，引人反思。[32]

 

写作目的：保罗为什么写歌罗西书？

 

以巴弗前来报告歌罗西教会的困境（西1:7，4:12；门23节），保罗写这封信看似是对以巴弗汇报的回应。但从整体上来说，使徒写这封信的动机至少包括以下几点：

 

1. 保罗希望与歌罗西信徒建立个人联系，并且表达他作为牧者对他们灵命健康和安好的关心。

 

保罗显然从没有到过歌罗西（西1:4、8，2:1），没有亲自建立歌罗西教会（1:7），也不认识太多该教会的人。但因这间教会是他在以弗所向周边拓展事工时建立的，并且是由他所培养的同工（以巴弗）建立的，他显然对那里的信徒有一种亲近感和责任感，以及对他们灵命光景的关心。

 

2. 保罗有目的地对抗在歌罗西教会抬头的假教导。

 

使徒从以巴弗那里听说歌罗西信徒中间流传的观点和教导（见上文）。以巴弗显然感到对抗这些教导力不从心，于是就来寻求导师的帮助。保罗用了一章半的篇幅，在书信一开头就正面陈述教义根基，这是认识、对抗和胜过谬误的基础（1:1-2:7）。

 

3. 保罗想要警告歌罗西信徒，他们因听信假教导而对基督徒生活和事工产生几个错误的认识。

 

保罗从2:8才开始直接针对这些问题，但他用第2章剩下的篇幅从正面攻击假教导的几点教义（2:8-23）。接着，他列出（3-4章）这些真理应用于日常生活和各种关系时出于神的权柄所产生的道德影响。

 

神学：歌罗西书教导我们什么？

 

虽然保罗在这封写给歌罗西信徒的信中涉及真理的许多层面，由此也引起对他较为宽泛的神学的各种担心，但他的教导却有明显的侧重点。歌罗西教会假教师（们）两个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贬低耶稣，以及由此产生的对基督徒生活扭曲的看法。所以毫不奇怪，歌罗西书为我们所做的两个最大的贡献正是围绕这两点展开，只不过是从正面的角度。

 

基督论

 

歌罗西书中基督的画像在保罗所有书信中是无可比拟的。这种说法一点也不过分，因为保罗在他所有的书信中一向将基督举至最高，但在歌罗西书中，他一飞冲天，无论是在真理上还是在事实的表述上，都达到无可比拟的高度。

 

基督在歌罗西书中随处可见，存在于每一件事情之中。当然，这封信体现了三一神论。圣父（1:2、3、12、19，3:17）和圣灵（1:8）很重要并且都出现在信中，但是基督所发出的光芒是最耀眼的。他被称为“基督”（8次，例如1:2，2:2，3:11，4:3）、“耶稣基督”（1:1，4:12）、“基督耶稣”（1:4）、“主基督耶稣”（2:6）、“主耶稣”（3:17）和“主耶稣基督”（1:3）。他是神的“爱子”（1:13），是神的“奥秘”（1:27），我们是在他里面日渐成熟（1:28）。在他里面藏着“一切智慧和知识的宝藏”（2:3），信徒在基督里活出他的生命（2:6）。他是我们茁壮成长的土壤，在他里面我们被建造为原本被设计的样子（2:7）。

 

基督受死（2:20）、埋葬（2:11-12）、复活（3:1），现在被高举，拥有整个宇宙最高的权柄（3:1）。因此基督已经彻底击败了撒但和一切魔鬼的权势（2:10、15）。引人注目的是，保罗说我们也与基督同死（2:20）、同埋葬（2:12）、同复活（3:1），因此我们能够同享他的得胜和权柄。诚然，“你们已经死了，你们的生命与基督一同藏在神里面”（3:3）。

 

基督是神所有旨意和恩典的实体（2:17）。他是教会（身体）的“元首”（2:19）；因此他既供应我们一切所需，也维系我们彼此相连。当他再来时，我们将要与他一同显现在荣耀里（3:4）。他是神重新塑造我们、让我们效法的目标和样式（3:10）。基督胜过一切把人分为不同等级的地上的区分（3:11）。他赦免了我们一切的罪（2:13，3:13）。他的道应当成为我们思想的实质、心中的意念、口中的颂歌、交谈的主题、敬拜的内容（3:16）。我们说话、做事都要奉他的名（3:17上）。他是我们向天父不断感恩的管道（3:17下）。他掌管和定义我们的婚姻关系（3:18-19）、亲子关系（3:20-21）和雇佣关系（3:22-4:1）。

 

基督配得我们为他被囚（4:3），我们将生命转向他，竭力服侍他（4:7、12），并从他领受我们的职分（4:17）。

 

虽然基督在整封书信中占主导地位，但高潮部分在第1-2章，保罗在此立下了教义根基，并由此向假教师和他们的假福音（2:8、16-23）展开了强有力的论战。

 

关于基督与神的关系：耶稣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显现。这也就是说，他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1:15上）。他不是仅仅是像神或复制的神，而是同有独一真神的实质。耶稣将那位看不见的神向我们显现出来。父喜欢让“一切的丰盛都居住在他里面”（1:19）。为了避免人们对他的话产生疑问，使徒澄清道“因为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他里面”（2:9），什么都没有缺少。他不仅仅是神散发出的美德、不仅仅是神的映像，也不仅仅是神的画像。耶稣基督是神，拥有完全的神性。

 

关于基督和一切受造物的关系：一切受造之物都是出于他（“他是在万有之先〔πρὸ〕”，1:17上），一切受造之物都在他里面（因为万有都是靠〔ἐν〕他被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1:16上），他是万物受造的中介（“一概都是借着〔δι᾽〕他被造的”，1:16中），是万物受造的目的（“又是为〔εἰς〕他造的”，1:16下），他是一切受造之物的扶持者（“万有也在他里面〔ἐν〕而立”，1:17下）。诚然，他是一切受造之物的王（“是首生的”，1:15下）！

 

停一下！把上一段再读一遍。这一次用“现实”（reality）代替“受造之物”。现在停下来想一想，看看有多奇妙！思考、俯伏敬拜他，然后起来服侍他！想不靠基督而活是多么愚蠢！

 

关于基督与神新造之物（教会）的关系：他在新生命中居首位（“是元始，是从死人里首生的”，1:18中），在新造的人之上（“他也是身体即教会之首”，1:18上），在新造之物之上（“他自己在凡事上可以居首位”，1:18下）。

 

停一下！想一想：在一切过去之前，耶稣将“在凡事上居首位”！如果这定义了我们的目的地（以及所有受造实体的目的地），难道这不应当定义我们脚下的旅程吗？正是这位耶稣在天父的心里居首位（“喜欢”，1:19上），他难道不应当在我们的心里居于同样的位置吗？

 

我们难以想象基督的至高和首位能够比这更为全面、优美地呈现出来。最后，惊叹不已的使徒将人类语言发挥到极致，他总结道：“唯有基督是一切，又在一切之内”（3:11下）！

 

成圣

 

对于保罗来说，正确的教义总是会导致正确的行为。就是说，正确的教义本身不是目的。真理带来改变。当一个人完全接受耶稣基督是谁这一真理之后，他的一切都会改变。异端会有自己的伦理轨迹，同样，关于耶稣基督是谁以及他成就了什么的真理也会产生相应的伦理道德轨迹。

 

通读歌罗西书，我们直到2:6才得到第一个命令。因此，我们应当把1:1-2:5的内容理解为是为2:6及其后提出的道德性命令打下了神学性、教义性、指示性的基础。那些命令只有在1:1-2:5所述真理的光照下才能被理解、才是合理的，也只有在这些经文所论述的神的预备和关系当中才能实现。如果没有神在1:1-2:5所预备的，2:6及其后的命令只会让人绝望。但有了这些根基性的预备，这些命令就成为通向生命和自由的道路。福音性的命令总是建立在福音性的恩典之上。

 

那么使徒所阐述的能够使人愉快地满足伦理道德要求的预备到底是什么？那使生命变成为可能、使道德性的命令成为希望之路的事实，由一个伟大真理通过两个方面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个伟大的真理就是信徒与基督的联合。

 

虽然它有神秘之处，而且最终无法完全解释清楚，但这是真正的联合。这种与基督的联合不仅仅存在于思想认知、教义推理或逻辑理论层面，这是一种真正的联合。这种鲜活的、真正的与基督的联合改变生命，完全是颠覆性的改变。这一伟大的真理从两个方面呈现在我们眼前，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述如下：

 

·你“在基督里”（1:28）

 

·“基督在你们里面”（1:27）

 

保罗对信徒“在基督里”的强调，被认为是全部保罗神学唯一的、最简单的总结。约翰·慕理（John Murray）曾说：“与基督联合其实是整个救恩教义的核心真理。”[33]詹姆斯·斯图尔特（James S. Stewart）曾经写道：“与称义、拣选、末世论或任何其他保罗的伟大思想相比，与基督联合才是理解保罗思想和经历的真正线索。”[34]

 

与基督的联合充斥着保罗所有的书信，也是他写给歌罗西信徒的这封信的重要主题。他在书信的开篇称他的收信人为“圣徒、在基督里忠心的弟兄”（1:2）。这不只是一句套话，而是保罗对救恩的功效以及这救恩在信徒中所产生结果的核心认识。

 

保罗甚至能够说：对现实最全备的认识，包括我们所在的有形之地以及与之俱来的特定时期的环境（ἐν Κολοσσαῖς，“在歌罗西”，字面意思是“在歌罗西里”），和那些“在基督里”与他联合的（ἐν Χριστῷ，2节）事实。只有了解这两方面，并且知道后者指引并支配前者，我们才能对现实有全面的认识。只有与基督联合（ἐν ᾧ，“在基督里”），我们才能享受并得蒙“救赎，罪过得以赦免”。

 

保罗事工（以及所有的福音事工）的伟大目标就是“要把各人在基督里（ἐν Χριστῷ，1:28）完完全全地引到神面前”。基督徒的一生，从重生、复活到得荣耀都是“在他里面”（ἐν αὐτῷ，2:6下）。的确，我们蒙召就是要“行在他里面”，在这种真正与基督的联合中，我们体验着何为每时每刻、一步一步地展开我们基督徒的经历和生命。

 

所以，如此与基督联合还意味着“在圣灵里”（ἐν πνεύματι，1:8）。圣灵就是“耶稣的灵”（徒16:7；罗8:9；加4:6；腓1:19；彼前1:11）。“基督的灵”（罗8:9）内住，是人真正有份于神的救恩的根本要素。圣灵把神带给我们的与基督生命的联合实现、应用在我们身上，使之成为现实。

 

这种“在基督里”意味着我们被赋予全新的身份。我们不再是以前的“旧人”，而是新造的（西3:10）、重生的（约3:3、7）、重生进入新的生命（提3:5），我们有了一颗新心（结36:26；西3:12）和新的思想（西3:2）。基督徒的生命（2:6及以下）要求我们有一个新的身份，因为“旧人”（罗6:6）无法活出有神在我们里面做工的那个新生命的特质来。“体贴肉体的就是死”（罗8:6上），的确，“原来体贴肉体的，就是与神为仇，因为不服神的律法，也是不能服”（罗8:7）。我们必须改变对自己的认识，因为“体贴圣灵的乃是生命平安”（罗8:6下）。

 

因此，成圣的基础首先是有一个新的身份。歌罗西书2:6及以下（或其他任何圣经经文）所给出的命令不是给“旧人”的，而是给靠着神的恩典与基督联合的新“我”的。在这种情形下，这些命令成为一条通往生命、自由和盼望的道路。

 

有了新的身份，我们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保罗所陈明的我们与基督联合这一真理的另一个方面，那就是：你不仅“在基督里”，而且“基督在你们（心）里”（西1:27）。如果说真理的第一个方面说的是我们的新身份，那么第二方面说的是我们生命中新的临在这一事实。我不仅“在基督里”，基督也在我里。第一点改变了我的身份，第二点改变了我的可能性。第一点改变了我是谁，第二点改变了什么是可能的，因为我不再按照自己的方法，我成为一个新的临在的居所，于是里面就有了新的能力、新的潜质以及有着各种可能性的全新生命。基督自己借着他内住的灵（西1:8；参罗8:1-11；加5:16-26；弗5:18），实现了他在我们生命中的临在和能力。这要求我必须重新校准我对可能性的理解。这让我必须按照因着被带入与基督联合而有的新身份和新可能性的标准来重新评估一切的潜能。

 

让我们重新看看保罗在歌罗西书中归给基督的。默想与基督联合意味着什么！要想领会全部含义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们该如何理解这两条真理，让我们的心灵和思想能够以一种改变生命的方式来接受它们。我们如何活“在基督里”，同时又让基督在我们里？当我们听到“在……里面”这个词时，我们想到的是一个空间上的概念。你在某物里面与某物在你里面似乎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同时发生。但是，我们与基督联合并不是一个空间上的事实，而是一个关系上和属灵上的事实。但这并不会使它的真实性有丝毫的减少。

 

我认识到没有哪种比方是完美的（包括这一个），请允许我以一幅画面来试着将理解之门打开一条缝隙。基督是无限的（1:15及以下）。太平洋看上去似乎也是无限的——当然，它只是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如此。太平洋的马里亚纳海沟（Mariana Trench）能达到水面以下1万米的深度。不论你身高是1.5米还是2.3米，海水都会没过你的头顶。用太平洋的水作比方，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问题。

 

想象一幅画面：一架直升机把你载到太平洋的中间。你请飞行员让飞机盘旋在快接近水面的位置，然后你从直升机上纵身跃入水中。你现在就是“在太平洋里”。你给驾驶员打手势，于是他掉转飞机飞走了。你全部的身份就包裹在这样一个事实当中——你“在太平洋里”。你被看似无边的水域所包围。据估计，太平洋中有6.22亿立方千米的水。你如今就在这些水当中。这就定义了你的存在，回答了关于你身份的问题。

 

但这只回答了关于我们与基督联合这条根基性真理一方面的问题。这帮助我们看到自己“在基督里”，但是关于这真理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即“基督在你里”，该怎么办？

 

想象一下，你现在采取了一个完全违反直觉的行动。这个行动违背了你一切的理性和逻辑。它与一切你认为是神智正常的、符合事实的想法相反。它颠覆了表面的“生命”。但是现在，你自愿深深地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手脚并用，憋着一口气拼尽全力往下游，往深处游。你已经到达太平洋水面以下6米或9米的深度。你是名副其实的“在太平洋里”了。这时，你张开嘴……深深地吸一口气！

 

你刚才是“在太平洋里”，但是现在“太平洋在你里”！

 

“啊！”你说，“现在我也死了！”

 

完全正确。你已经与基督同死（西2:20，3:3）。事实上，你也与他一同埋葬（西2:12上），你也与他一同复活（西2:12中，3:1）。事实上，“基督是我们的生命”（西3:4上）！基督已经是我们的生命，并且会借着他内住在我们里面的灵继续成为我们的生命。“所以，你们若已与基督一同复活，就当不住地寻求上面的事；基督是在那里，他坐在神的右边。你们要思念上面的事，不要思念地上的事。”（3:1-2）换句话说，要根据事实来思考——神借着把你带入与基督的联合中为你建立的新的事实！这个事实为你带来：

 

·一个新的身份：你“在基督里”；

 

·一个新的临在，于是就有了新的能力、全新的潜力以及由全新的可能性定义的一个生命：“基督在你里面”。

 

现在，清醒地认识到你“在基督里”的新身份，而且满有信心地依靠那位借着他的灵内住在你里面的基督，开始学习歌罗西书吧。你要请求神用他的真理塑造你，直到你符合他的形象，与他同行，直到万事万物、普天下之人都大声宣称“唯有基督是一切，又在一切之内”（西3:11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