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节奏怨曲
诊断6：在你毁了自己之前，你最好休息一下
我们的每周例会快结束的时候，我看出来杰森要说一些令人不安的话。杰森是我的好朋友，和本一样，他是主任牧师的最佳同工，是我两位最佳助理牧师的其中一位。我们已经用了一个多小时讨论开会议程的问题，这时杰森对我说，他还有一件事情要谈。
“凯文，你打算休息一天吗？”
我告诉他我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过去几周我极其忙碌，充满着出乎意料的事。杰森很有同情心，远非律法主义，但他又进一步追问我。
“你需要休息一天。”
“我经常休息。”
“每周都要。”
“嗯，我过去是礼拜一休息，但现在我的孩子们上学了，我就调到礼拜六，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一天。但是讲道预备常常拖到礼拜六。我一直努力每周在家里多待几个上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灵活安排时间，在午餐时间回家。”
“你需要休息一天。”我的朋友再次对我说。“不管你对安息日持什么神学观点，你这样做并不明智。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的，有些事情需要改变。”
安息日是为人设立的
知道安息日要信什么，这比看起来要难。一些基督徒认为，相对于第四条诫命，礼拜天没有什么变化，现在是基督徒的安息日。其他人认为，安息日在基督里已经得到了应验，现在，我们在每周的日常生活中几乎完全自由。少数基督徒认为礼拜六依然是守安息日和敬拜的合适日子。对于这些重大分歧，人们已经写了大量的书籍文章。[1]我个人与格里高利·毕尔（Greg Beale）的三个结论心生共鸣。
第一，创世记2:3对第七天的记念，以及以色列的安息律例，因着基督的复活已经转到一周的第一日。
第二，以色列遵守安息日的方式、连同所有详细的要求都已过去，现在回归到创造的命令。遵守这条命令，就是用一天记念神创造安息，庆祝基督已经进入这安息，相信的人已经开始进入这安息，并指向相信的人将来完全进入这安息。
第三，基督来，成就了以色列独特的安息日诫命，因他是以色列的弥赛亚，成就了以色列末后的出埃及，代表真正的以色列以及那末世的圣殿。[2]
或者更简单地说，为着我们的救恩，我们应当唯独在基督里安息。但除此以外，仍有一个不变的原则，就是我们应当在主日敬拜，信靠神到一个地步，以至于每周有一个惯例，借此我们可以停止正常的劳作。[3]我们需要神在礼拜日所赐常规的蒙恩途径装备我们，来迎接一周其余时间格外忙碌的生活。
不管你对礼拜日具体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有何看法，我都盼望每一位基督徒可以认同，神已经用尘土造了我们，我们需要定期休息。他把这一点建立在创造的秩序之内，命令他的百姓如此遵行。神的目的并不是用礼拜日的午睡来惩罚小孩，或每隔七天让我们感到沉闷、无所事事。他为人设立安息日，人不是为安息日设立的（可2:27）。神把安息日作为一种礼物赐给了我们，这是待办事项的汪洋中我们可以去到的一个小岛。他也给我们安息日，作为对我们的考验。这是一个信靠神的作为超过信靠我们自己做工的机会。当我连续几周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我可能违背了第四条诫命，也可能没有；但我肯定太过于相信自己的重要，而且有点愚昧。如果我的目标是在一生的努力工作中有荣耀神的效率，那么我最需要的，莫过于有一个固定的安息节奏。
没有节奏
我们很容易看到一些人认为工作是好的，休闲是糟糕的（即人休息是为了工作）。你也可以看到一些人认为休闲是好的，工作是糟糕的（即人工作是为了休息）。但是根据圣经，工作和休息若是为了神的荣耀而行，那么这两样都可以是好的。[4]圣经命令人要努力工作（箴6:6-11；太25:14-30；帖前2:9；4:11-12；帖后3:10），也表彰休息的美德（出20:8-11；申5:12-15；诗127:2）。这两样都有各自的位置，难处在于把它们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我们许多人其实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忙，但是生活总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因为我们的日子、星期和年份都没有节奏。正如我们在上一章看到的，科技带来的其中一样危险就是工作和休息捆绑在一起，乱成一片让人糊涂。当我们在家时，我们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工作，以至于下一日，我们上班时很难回到工作当中。我们的生活没有规律，没有秩序。我们从来没有完全“开”，也没有完全“关”。所以，我们在办公室偷懒，用二十分钟时间上YouTube，然后在家里，在电视机面前用四十分钟时间看电子邮件。也许这种安排对于一些雇主来说行之有效，对于许多员工来说，他们可能觉得也很自由。但经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面，我们大多数人的工作效率都会降低，如果没有一种规律、集中和刻意的休息，我们会发现自己的工作没有从前那样令人享受。
不久之前，《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发表了一篇好文章，讲的是四届奥运会选手伯纳德·拉格特（Bernard Lagat）的故事。[5]拉格特原来是肯尼亚人，但现在是一位美国公民，他保持着从1500米到5000米的七项美国田径记录。按照这篇文章的说法，他跑步的其中一个秘诀实际上就是不跑步。在十一个月强化训练和比赛之后，拉格特“把他的跑鞋放在柜子里，停止跑步五周。不跑步，不做仰卧起坐。他给他儿子的足球队当教练，体重增加了七斤。”自从1999年以来，每一年秋天他都采用这种长时间休息的做法。拉格特说“休息是一件好事”，他把不活动的这一个月称为“纯粹的祝福”。就连世界上的最佳运动员也需要休息。实际上，如果没有休息，他们不可能做到最好。闲暇并不是完全放纵或犯罪，这对做成任何事来说都是必需的。
人们喜欢说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短途冲刺，但人生实际上更像是田径训练。我们努力奔跑，然后努力休息。我们冲上一座山，然后咕嘟咕嘟喝一些运动饮料。我们先爬一段楼梯，再跑几次200米，然后跑几次400米，中间穿插着休息。没有休息，我们绝不可能完成训练。如果我们要继续前进，就需要学会如何停下来。就像以色列人有他们的历法，我们每天都要有休息时间，每周都要有休息时间，全年都要有重新振奋精神的时候。我们不能无休止地奔跑，还期望跑得非常好。
我们可能认为，更多的工作可以解决我们动力下降和注意力时间变短的问题，但休息往往是我们真正需要的解决办法。有时候，最好的预备就是有一次徘徊、让人心得富足的延缓。睡一场午觉，玩一下飞碟，唱一首歌，然后再写论文。土地如果从来不休耕，就不会有收成。我们不可能一直“完全开着”。只需要想一想以色列人的历法，它有过节的时候，也有禁食的时候。为了使他们敬虔和有效率，神把他们放在一种可预测的模式中，这模式充满了每天、每周、每月、每季度、每年和多年一次的节奏。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没有节奏，让人如此担心的原因。我们没有健康的日常生活；我们不能把我们的节期和禁食分开；晚上和早上已经失去了感觉；礼拜日已经失去了它的重要意义；每一件事情都含糊混在一起；水龙头不断漏水；生活变得萎靡不振，直到我们再也无法忍受，陷入到生病，精疲力竭或抑郁当中。杰森那样直面我，因为他不想让我陷入到困境中。
神所亲爱的，必叫他安然睡觉
追求一种工作和休息的规律，这不仅仅意味着每年有退修会或者每周有安息日。这实际上意味着每一天都要争战，要有更多睡眠。箴言讲到懒惰人躺在床上，它想到的是那种宁愿挨饿也不愿意努力，那些宁愿接受施舍也不愿动手做工的人。这告诫并不是要警告人睡觉的时间越少越好。神造我们，使我们需要睡眠，当我们认为我们可以无需睡眠生存下去的时候，我们不仅藐视他的赏赐（诗127:2），还显出我们错误的自我依赖。
我们往往认定，为了做更重要的事放弃睡眠是更敬虔的，但神把我们造成有身体的人，我们不能长时间不睡觉，否则会大大损害我们的身体和灵魂。神把我们造成这样子——有限而脆弱。他让我们生命中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除了倚靠他，什么也不做。我们睡觉实际上是在表达，“上帝，我把自己交给你，我知道，没有了我，你也会很好。”我们会彼此讲一些伟大圣徒在早上四五点钟起床祷告的故事，却忘记了有电之前的日子，大多数的人在天黑不久就睡觉，早上起得更早。过往年代的大多数英雄很有可能比我们现在睡得多得多。我们中极少人能一个晚上只睡四五个钟头却幸存下去，更不用说生机勃勃了。
无论怎样计算，我们现在的睡眠时间比从前要少。与一个世纪以前相比，美国人平均每天晚上的睡眠时间减少了两个半小时。[6]根据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统计，超过四千万的美国人每晚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7]虽然我们常常夸口我们睡得何等之少，但研究表明，缺乏睡眠是引发糖尿病和过分肥胖等问题的诱因。[8]在今天的世界，没有环境上的提示迫使我们睡觉，有大量电子设备让我们保持清醒，我们完全得不到所需的睡眠。
然而，人如果破坏了自然的限制，就不可能不承担后果。你可以借用时间，但不可能偷时间。如果你要在早上八点前完成一篇论文，你可以拖到最后一刻，熬夜写完这篇论文，这看起来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毕竟，从半夜到早上这段时间你还能有别的用处吗？你只不过在床上浪费时间罢了。现在你的论文写好了，你失去的不过是一晚的睡眠而已。你真聪明！
但你其实做的只是借用时间，你并没有获得任何时间。因为你礼拜四整晚不睡，你无可避免要在礼拜五崩溃。如果礼拜五没睡，你就会在礼拜六多睡五个小时。如果你不在周末补觉，你就很有可能会在下一周生病。如果你不生病，你继续把自己逼得筋疲力尽，你的工作效率就会下降；或者在你精疲力尽的时候，你开车出事故；或者你会对朋友突然大发脾气，导致关系崩溃，要花好几个礼拜时间修复。你认为你偷走的时间，其实不可能如此容易偷走。你不可能无限地骗睡觉的时间。你尝试借用睡觉的时间越长，你的身体（或上帝）就会更迫使你为这些时间付出代价——并且加上利息。
几年前，当我读到卡森（D. A. Carson）关于信仰怀疑的讲道时，对于他讲到怀疑的六种可能原因，其中一种就是“缺乏睡眠”，我深感震惊。世上最顶尖的学者之一告诉我们，我们可能在属灵方面有义务要睡午觉！不要忽略他的忠告。
如果你持续从一大早忙到深夜，你迟早会越来越沉浸在无精打采的悲观中——而悲观和怀疑之间的界线是极易越过的。当然，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睡眠时间；而且，一些人比其他人能更好地应付一点疲倦。虽然如此，如果你是属于那种缺觉就变得令人讨厌、悲观、甚至充满怀疑的人，那你就负有道德义务，努力得到你所需的睡眠。我们是整全复杂的人：我们身体的存在是与我们的灵性健康、精神面貌、与他人的关系，包括我们与神的关系联系在一起的。有时你在整个宇宙中能做的最敬虔的事就是睡一晚好觉——不是通宵祷告，而是睡觉。我肯定不是否认通宵祷告有它的作用，我只是强调，在正常情况下，属灵操练使你有义务得到身体所需的睡眠。[9]
我知道睡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那些有小孩子的父母，以及有失眠症的人更是如此，但我们大多数人只要稍微早一点上床睡觉，就能显著改善我们的生活。有些夜晚，我不得不晚睡，我没有办法在午夜之前上床睡觉。但在其他的晚上，我会开始做一件我无需做的事，或浪费三十分钟时间看手机，或浪费额外的四十五分钟看一场毫无意义的体育比赛，或者用一个小时在深夜读书，而不是守护这段时间，以便我第二天早起读圣经。如果我们真的留意，你会惊奇地看到每天晚上从8点到12点，我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也许罪魁祸首是餐后甜点、咖啡因或脸书。也许我们需要取消承诺在晚上要做的事情。我不能代替你做艰难的决定，但我知道我也需要改变我的生活。我不能把剥夺睡眠当作一种生活方式。如果我还想在早上6:30起床，我就不能把半夜12点变成新的11点。我们大多数人欠睡眠的债极大，我们越早开始固定储蓄就越好——这对你的工作、灵魂和你所爱的那些人来说都更好。
休息很难
如果论述休息的这一章看起来是艰难的工作，这是因为情况确实如此。人很难信靠神，很难放手，也很难停下来。一想到忙碌，人们就会说，仿佛努力工作是问题所在。但我们实际上并不是落在太努力工作的危险当中。我们只是在一些事情上按错误的比例努力工作。如果你一周工作八十小时，从来见不到你的孩子，从来不与妻子说话，人们会说你是一个工作狂。毫无疑问，你是在你的职业上下了大工夫。但是你可能并没有非常努力地要作一位父亲、一位丈夫，或作一个合乎神心意的男人。
我们都知道需要停下工作休息，但我们没有认识到只是为了休息，我们就需要非常用心地安排，我们要定计划休息。我们需要安排时间，以至于可以有一段时间不做安排，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生活就是这样。零散、疯狂、没有界限的忙碌很自然就会出现。工作和休息的节奏需要计划安排。
不仅这样，要有节奏，这需要敬虔的习惯。我从来没有腾不出时间参加周日敬拜聚会。一次也没有，我从来不会在这段时间同时安排两件事。我从来没有觉得有压力，答应礼拜天上午11点做另一件事，或安插另一次约谈。为什么？因为这是一种习惯，是我一辈子的习惯。“我在礼拜天去教会。”事情摆在那里，已经定好了。我已经为此做了安排。这一天可能有很多事，但是有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惯例：起床、读圣经、祷告、看我的讲章，吃早餐，上教会、祷告、讲道、再讲道、与人谈话、回家、吃中饭、睡午觉、看我的讲章、回教会。节奏给了我目的和秩序，节奏给了我生命。
没有节奏，我就不能度过礼拜天。没有节奏，我的人生也不会走得太远。肯定有一些时候我是不工作的，否则我就不能休息；肯定有一些时候是我要睡觉的，否则我就会不断借用时间，无法偿还。我在神的宇宙当中并非如此重要，以至于我不能休息。但是神给我的限制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不能不休息。
[1]例如见 Christopher John Donato, ed., Perspectives on the Sabbath: Four Views(Nashville: B&H Academic, 2011); Iain D. Campbell, On the First Day of the Week: God, the Christian, and the Sabbath (Leominster, UK: Day One, 2005); D. A. Carson, ed., From Sabbath to Lord’s Day: A Biblical, Historical, and Theological Investigation (Eugene, OR: Wipf & Stock,1982).
[2]G. K. Beale, A New Testament Biblical Theology: The Unfolding of the Old Testament in the New (Grand Rapids, MI: Baker Academic, 2011), 800–801. 我做了分段处理。
[3]关于我对第四条诫命神学的进一步阐述，请见Kevin DeYoung, The Good News We Almost Forgot: Rediscovering the Gospel in a 16th Century Catechism(Chicago: Moody, 2010), 178–182.
[4]See Tim Chester, The Busy Christian’s Guide to Busyness (Nottingham, England: Inter-Varsity Press, 2006), 25–34.
[5]Scott Cacciola, “The Secret to Running: Not Running,” Wall Street Journal, September 20, 2012.
[6]Richard A. Swenson, Margin: Restoring Emotional, Physical, Financial, and Time Reserves to Overloaded Lives (Colorado Springs: NavPress, 2004), 96.
[7]David. K. Randall, “Rethinking Sleep,”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22, 2012.
[8]Mitch Leslie, “Sleep Study Suggests Triggers for Diabetes and Obesity,” Science 335 (April 13，2012): 143.
[9]D. A. Carson, Scandalous: The Cross and the Resurrection of Jesus (Wheaton, IL: Crossway, 2010), 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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