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当把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你们心里，以各样的智慧，用诗章、颂词、灵歌，彼此教导和劝诫，在你们心里怀着感谢歌颂神。

我们如何让神的恩典之泉在我们里面不断地涌出？我们如何培养习惯性的感恩（15节）？使徒用下一个命令直接将我们引到一个给出答案的路上：把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你们心里（Ὁ λόγος τοῦ Χριστοῦ ἐνοικείτω ἐν ὑμῖν πλουσίως）。虽然这里没有过渡性的连词和小品词，但是显然与上一节开头的表达平行（ἡ εἰρήνη τοῦ Χριστοῦ βραβευέτω ἐν ταῖς καρδίαις ὑμῶν，“叫基督的平安在你们心里做主”）。“基督的道”（Ὁ λόγος τοῦ Χριστοῦ）在新约中只出现在这里，“主的道”（帖前1:8，4:15；帖后3:1）或“神的话”（例如罗9:6；林前14:36；弗6:17）则更为常见。这一点导致某些希腊文本带有这些较为常见的用语。但是不论是外部证据还是内部证据都支持“基督的道”（Ὁ λόγος τοῦ Χριστοῦ）。[1]这与该书信对基督论的强调保持一致。我们在歌罗西书的其他地方见到“基督的”受苦（1:24）、“基督的”割礼（2:11）、“基督的”形体（字面意思是“身体”，2:17）、“基督的”平安（3:15）以及“基督的”奥秘（4:3）。这里的所有格（“基督的”）既可以是主词所有格（“基督说的话”）[2]，也可以是受词所有格（“所说关于基督的话语”）[3]。可能后者更接近保罗的意思，但也可能他有意识地让它模棱两可——它是基督传讲的信息，阐述和解释了他是谁，其核心和中心也是他。[4]这是福音信息本身的另一种说法，正如经文所阐述的——主要是指当时的旧约（毕竟他称他为“基督”或“弥赛亚”[5]），但是也同样包括新约（参罗16:25-27）。

我们被命令要把这“基督的道”“存在”（ἐνοικείτω）心里。和第15节的命令一样，该动词的一般现在命令形式，要求不断重复这个行为，将其作为生活的习惯。这个词简单的意思就是住在或居住。但这里的意思肯定是个人的满有能力的内驻，借用了第15节平行动词（“叫……做主”）的一些含义。这个词在新约中一共出现了五次，都出自保罗，而且都用作比喻含义。它描述了神（林后6:16）借着圣灵住在信徒里面（罗8:11；提后1:14）。它同样可以描述住在信徒里面的信心（提后1:5），和我们这里的用法相近。这里，基督的道要存在“你们心里”（ἐν ὑμῖν）。复数形式继续前面他们共同的经历和生命的思想（从15节），意思是“在你们全体”[6]，而不单是你们每一个人。当然，要想让这事实在他们整体上成就的话，首先必须在每一个人身上成就，但要点是，如果“基督的平安”要在他们的关系中做主（15节）的话，那么“基督的道”必须首先住在他们中间（16节）。个人的观点必须伏在基督的道之下，个人的情感必须降伏于基督说的话。个人的想法必须服从基督借着他的话所做的决定。当这一切发生时，基督的平安才会在我们的关系中做主。

保罗甚至说这道理必须“丰丰富富”（πλουσίως）地存在心里，来进一步强调其性质。这个副词在新约中一共出现了4次，其中有3次出自保罗（西3:16；提前6:17；多3:6；彼后1:11）。它和更常用的名词πλούσιος（“丰富”）有关。所以副词的含义是丰富地、大量地和奢侈地。当神的子民在团契中一起生活，并聚在一起敬拜时，“基督的道”必须占主导的和主要的位置。基督住在他的子民中间，他们期待、寻求、欢迎基督的话语并允许他的话语做主。基督的内住是借着他的道在圣灵的大能下被宣讲和教导得以实现的。

保罗接下来用了两个分词：教导和劝诫（διδάσκοντες καὶ νουθετοῦντες）。有些人认为，这两个分词因着前一个命令（“把……存在”，参新修订标准译本）而带有命令的分量[7]，但这种说法可疑[8]。最好是在前一个命令的从属关系中寻找这两个词的含义。那个关系是什么呢？他们可能表明我们让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我们心里方式[9]，或者是这存在成为现实的模式[10]，或者是让基督的道存在我们心里产生的结果[11]。人们在这两个分词的用法上各执己见。总而言之，最好的选择似乎是将他们看作方式或模式，其含义上的不同是可以忽视的。

在1:28，这两种行为已经被用来描述保罗的个人事工，虽然他们的次序颠倒了。现在他们被用来描述当地的信徒要行在彼此（ἑαυτούς）身上的。反身代词的复数形式可以用作相互的形式，描述团契中应当有的内你来我往的性质。[12]

说到“教导”（διδάσκοντες），保罗用了一个通常用于在教会里正式教导教义时的词，能够进行这项事工的人员范围是有限的（提前2:12）。但在此，这个词的范围显然扩大到包括基督身体全部成员。

“劝诫”（νουθετοῦντες）一词来自νουθετης，而νουθετης来自νοῦς（“心里”）和τίθημι（“置于、放在”）。所以，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放在心里”[13]。它的意思是劝诫、警告，或者在“针对信仰或行为给予指导” [14]的层面上给予指教。关于这两个词，都请参见我们在1:28的注释。这两个词互相搭配（καὶ，“和”），表现出在信徒中间神话语的整体事工积极（“教导”）和消极（“劝诫”）的方面。

我们会很快看到，这项事工必须以各样的智慧（ἐν πάσῃ σοφίᾳ）来进行。这是同一短语在歌罗西书中第三次出现（1:9、28；3:16）。该词在1:28中的用法最有启发性，那里说的是保罗承担这同样的两项事工的方式。智慧在这封信中是一个重要的主题（1:9、28，2:3、23，3:16，4:5），其作用远比它在以弗所书（1:8、17，3:10）突出得多。这可能是因为歌罗西的假教师（们）更强调智慧（2:23）。保罗想的是神智慧的“各样”（πάσῃ）或每一种形式或表达方式。

接下来是从句用诗章、颂词、灵歌（ψαλμοῖς ὕμνοις ᾠδαῖς πνευματικαῖς）。这个从句与什么相连？它是修饰前面的内容（“教导和劝诫”），还是修饰其后的“歌颂”？前者的代表是新美国标准圣经（1995年更新版）和新英王钦定本，后者的代表是英语标准译本、中文在线圣经、新国际译本和新修订标准译本。如果修饰前者，那么“诗章、颂词、灵歌”就指“教导和劝诫”的方式（所以新美国标准圣经〔1995年更新版〕就加了一个“用”字）。[15]如果它修饰后者，那么“诗章、颂词、灵歌”就指所赞美的内容[16]或者是表达他们赞美（“心被恩感，歌颂神”）的方式[17]。注释学者们也分成两派，难分仲伯。但是，当这句话与它在以弗所书的平行经文（5:19）放在一起时，天平似乎就发生了倾斜。在以弗所书5:19，有关歌曲的三层描述，毫不含糊地与“彼此对说”连接。所以这里最好是将“诗章、颂词、灵歌”理解为修饰“教导和劝诫”的，由此表明“教导和劝诫”的一种（不是唯一的）方法。对于这一点，莫补充了另外两个观点：第一，这种理解解决了在第三个分词（“歌颂”）前面没有“以及”一词的问题；第二，使得两个从句相互平衡。[18]

这似乎有些别扭，一个人歌唱一方面是“向神”，另一方面是“向彼此”。然而，这个观点从旧约开始就已经为我们所熟悉了。[19]这对我们的共同敬拜有指导性。我们歌唱不仅仅是温暖自己的心，而且见证、教导和造就更大的群体。虽然眼下这首歌的歌词我们可能已经唱了许多遍，虽然我们可能都说同样的话，但这是神所命定的教导和造就整体的方式。敬拜带领者可能告诉我们只要“向神歌唱”，不必担心旁人以及他们会如何评价自己的声音，但事实上，我们应当想到旁边的人，并且意识到当我们向神发出赞美的时候，就是在向我们的弟兄或姊妹的心传讲真理。

那么，保罗说“用诗章、颂词、灵歌”（ψαλμοῖς ὕμνοις ᾠδαῖς πνευματικαῖς）是什么意思呢？许多研究投入到这三个名词的区分上，但是仍然没有共识。这三个词也都出现在以弗所书5:19。尼撒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yssa）认为（In Psalm. 2, 3），“诗章”是通过演奏一种乐器创作出来的，“歌”是用声音唱出的曲调，而“颂词”是赞美神恩典的作为和赐福的歌曲。[20]名词“诗章”（ψαλμοῖς）当然可以用来指旧约中的诗篇（路20:42，24:44；徒1:20，13:33）。保罗将其与“教训”和“启示”并列，作为信徒要在一同的敬拜分享的（林前14:26）。因此它似乎可能是从圣经诗篇而来的一首真正的诗文，在敬拜的时候向神歌唱以造就信徒，也可能是用同样的歌词谱曲的当代歌曲，用于同样的目的，这里可能强调的一个事实就是，这是与音乐伴奏一同唱的[21]，我们不应当完全排除其他形式[22]。

名词“颂词”（ὕμνοις）只出现在这里和以弗所书5:19，虽然它的同源名词出现了4次（太26:30；可14:26；徒16:25；来2:12）。这个词描述了被创作和歌唱用来赞美神的歌。新约中可能包括这种具有明确的基督教含义的颂词的例子和片段（例如腓2:6-11；西1:15-20；提前3:16）。

名词“歌”（ᾠδαῖς），保罗还在以弗所书5:19用到。除此之外，约翰在启示录中用了4次，2次指的是“新歌”（启14:3），另外2次指的是“摩西的歌”和“羔羊的歌”（启15:3）。希腊原文中的这个词范指“歌”。到底形容词（πνευματικαῖς，“灵”）修饰的是最后一个名词[23]，还是修饰所有这三个名词[24]，人们众说不一。倾向于认为它只修饰最后一个词的原因，是它和最后一个词的性（阴性）一致，而前两个名词都是阳性。虽然这没有将前一种说法全面推翻，但它的确支持了后者。同样，鉴于第三个名词（ᾠδαῖς，“歌”）的普遍性，保罗似乎更有可能想要界定它。

但保罗说的“灵”（πνευματικαῖς）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词用在新约里指的是圣灵所引发、充满的，或者是与圣灵相关、相一致的。[25]除此之外，注释家们还提供了各种含义，诸如：“被圣灵驱使”、“属灵的”或者仅仅与世俗相对的“神圣的”。[26]可能最好还是认识到同一说法也出现在以弗所书5:19的平行经文中。在那里，它跟在保罗“要被圣灵充满”（弗5:18下）的命令之后，意思不是关乎数量（“充满”），而是关乎控制力（参弗5:18关于不要醉酒的描述）。由此，我们应当简单地总结说，保罗所描述的是在圣灵的掌管之下以赞美献上的歌。任何比这更具体的结论，都会容易陷入以臆测或歪曲经文来偏袒某个观点的风险中。

大多数注释家都同意，试图过于细分这三个名词之间的差别是不明智的。保罗此处可能并不想要精确地划分诗歌的类型。他可能不是罗列三种严格划分的音乐敬拜形式，而只是简单地堆砌名词阐述他的观点，即在团体敬拜中我们必须彼此“教导和劝诫”，让基督的道居于我们敬拜的核心位置，并且丰丰富富地存在我们心里。赖特说：“这三个术语放在一起，表明基督徒歌唱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不应千篇一律……”[27]

这三个词虽然可能修饰“教导和劝诫”，也自然地引出了保罗的第三个分词：歌颂（ᾄδοντες）。这个词和前两个分词一样，也是一般现在主动形式。但是该分词与前面两个是什么关系呢？有些人认为这三个词是并列关系，于是新国际译本就在第三个分词前面加了一个“并且”，虽然原文中并没有这个词。然而，似乎最好是将这个分词从句看作前一个分词从句的子句——表明“应当伴随着前面提到的教导和劝诫的态度或倾向”[28]。这里的句法关系有点像下面这种：

当把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心里，

彼此教导和劝诫（以各样的智慧，用诗章、颂词、灵歌），

在你们心里怀着感谢歌颂神。[29]

我们应当怀着感谢（ἐν [τῇ] χάριτι）歌唱。有的抄本认为原文中有定冠词（τῇ），有的则认为没有，最终的结论还有待定夺。这个名词常用来表示“恩典”，有些英文译本就取了这个含义（英王钦定本、中文在线圣经）。正如新美国标准圣经（1995年更新版）所翻译的，这个词可以是为神的恩典而“感恩”（或“感谢”，新国际译本、新修订标准译本）的意思。[30]鉴于歌罗西书整体（1:3、12，2:7，4:2）和这节经文最近的上下文（3:15、17）中对感恩的强调，可能我们在这里也应该这样理解。[31]

这感恩应当在你们心里（ἐν ταῖς καρδίαις ὑμῶν）。这里指的不是在内心“默默地歌唱”。“心”（καρδία）指的是一个人的基本核心，包括人的理智、情感和意志。这里的意思是：我们借着诗章、颂词、灵歌彼此教导和劝诫，以此分享内住在我们里面的神的话语，这首先应当在我们里面发挥作用，然后由内而外地影响我们对彼此的所有回应。我们不让外在环境和关系决定内心的状态，而让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我们里面，并且掌管我们由这一内心状态发出的外在的关系和交流。我们领受圣灵通过基督的话语做工而赐的神源源不断的恩典，出于对这恩典由衷的感恩，我们歌唱。一切心被恩感所歌颂的都是向“神”（τῷ θεῷ）。我们以这种被神的道理掌管、不断得到恩典和造就的方式在横向层面彼此同住，因为与此同时与神纵向的关系在掌管我们一切属世的关系。

这节经文与以弗所书5:18-20有紧密的平行关系。当我们注意到这里关键概念（“把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心里”）在以弗所书中变成“要被圣灵充满”（5:18），这平行关系就很有意义了。这不同之处该如何理解？它们说的是同一个事实，即被圣灵充满就是让基督的话语丰丰富富地存在你里面的同义词？还是一个依赖另一个的存在，即人只有让基督的话语丰丰富富存在他里面，才能够被圣灵充满？或者它们描述的是两个松散地连接在一起的事实，即：你如果不让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心里，就不可能被圣灵充满；你如果不被圣灵充满，就不可能让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心里？圣灵的工作就是荣耀基督（约14:14-15）。只有在圣灵光照下，我们才能理解基督的话。由此，“被圣灵充满”和“把基督的道丰丰富富地存在心里”是密不可分的，尽管不能简单地用一个等式来描述它们的精确关系。

神的心意是让我们在有基督的平安做主（15节上）、存感谢的心（15节下）、有神道理的内住（16节上）以及颂赞神（16节下）的群体中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