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不再作为奴仆,乃是高过奴仆,是亲爱的兄弟。对我尤其是如此,何况对你呢!这既是在肉体里说,也是在主里说。
保罗继续展开这个句子,说明腓利门会怎样“得着”(15节)阿尼西母。连词作为(ὡς)引出了将要做的对比。这个对比的力度由副词(οὐκέτι,不再)和强烈的否定连词(ἀλλ᾿,乃是)的结合表达出来。这个副词表达全然的否定。[1]莱特福特说:“‘不再作为奴仆’是一个绝对的事实,不管腓利门是否承认它。”[2]当阿尼西母从腓利门的家中逃走时,他只是一个奴仆(δοῦλον)——一个没有个人权利或自主决定力量的人。但如今,当阿尼西母回来时,腓利门看到的是一个高过奴仆(ὑπὲρ δοῦλον)的人。介词(ὑπὲρ,“高过、多于”)在这里有“超越、超过”的意思,可以被译作“超出、不止是、高过”[3]。如奥布赖恩所说,这意味着“不管阿尼西母是否保留奴隶的身份,他不能再被当作一个奴仆对待”[4]。
在罗马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不仅是改变了他个人,而且这改变是如此的彻底,以至于必须重新定义他自己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事实上,借着信靠耶稣基督,阿尼西母已经变成亲爱的兄弟(ἀδελφὸν ἀγαπητόν)。保罗用这个名词(ἀδελφὸν,“兄弟”)指他与腓利门的关系(7节),并且将会再一次用到它(20节)。他还用它指提摩太(1节)。
这对于腓利门来说是多么大的震动啊!在阿尼西母外逃期间,他无疑已经在心里和思想上给他立了案,然而这时却听见保罗如此称呼阿尼西母!他不仅仅是一个兄弟,而且是一个“亲爱的(ἀγαπητόν)兄弟”。这正是保罗在这封信开头问候腓利门的方式(1节)。如此轻轻一笔,保罗将主人和奴仆与他自己的关系放在平等的地位上。这既是一个极大的恩典之举(对阿尼西母),也是一个微妙的责备(对腓利门)。
保罗说,阿尼西母“亲爱的兄弟”的新地位,对我尤其是如此(μάλιστα ἐμοί)。副词μάλιστα(“尤其”)是副词μάλα(“非常”“实在是”)[5]的最高级,在此指出“某物的极限”,意思近似“首当其冲”(most of all)、“尤其”(especially)、“最”(above all)[6]。使徒被囚于罗马期间,阿尼西母以奇特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使徒清楚地看到神在他的生命中以及在与他的归信相关的所有外界因素中的作为(10节),因此明确地感到与这人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腓利门本来会因为与使徒保罗的亲密关系感到骄傲或者沾光(至少他接到了保罗写给他的个人书信,而且在整个教会中宣读!),但如今他自己的奴仆,即一个逃走的引起麻烦的奴仆,竟然带着证明与使徒有亲密关系的书信站在自己面前,而这关系甚至超出他自己与保罗的关系。
这对腓利门一定起到了极大的谦卑作用。但是,用来形容阿尼西母与保罗关系的最高级用语这时被描述阿尼西母与自己的新关系的用语超越了:何况对你呢!(πόσῳ δὲ μᾶλλον σοὶ)这个设问式的形容词(πόσῳ,类似于“多么大?”)和副词(μᾶλλον)的结合,将这个比较推到了顶点。莱特福特说:“先说了‘对我最……’(most of all to me)之后,他进一步说‘对你比这更……’(more than most of all to thee)。”[7]如今,保罗不但将阿尼西母抬到一个与腓利门平等的地位上,而且将这个奴仆与腓利门的关系抬到比他与保罗自己的关系更高的地位上。这就是恩典——精湛高超、使人和好的恩典。
这个新的地位在两个领域发挥作用——既是在肉体里,也是在主里(καὶ ἐν σαρκὶ καὶ ἐν κυρίω)。连词的重复使用(και...καὶ,“既……也”)为比较提供了框架。介词(ἐν)可能分别指这些关系的领域——属人、属地的领域,以及他们在共同的主面前一起站立的领域。因此,保罗用“在肉体里”(ἐν σαρκὶ)和“在主里”(ἐν κυρίῳ)似乎是分别指“属地、属人的关系,即奴仆和主人”和“共同站在一位无比伟大的主面前”。
这一强调提醒人:没有哪个生命,尤其是基督信徒的生命,能够被他们属地、属人的关系定义。它还提醒我们:我们的确是生活在一个双重的领域中——一个是地上有形的现实,另一个是关系的本质已被基督改写的属灵世界。属灵的世界控制着自然的。然而有意思的是,保罗并没有明确说出这对于腓利门和阿尼西母到底意味着什么。哈里斯说的好:“保罗在信中没有一处要求阿尼西母得释放,甚至没有假定腓利门会让阿尼西母得自由。使徒虽然接受奴隶制这一社会状况和法律事实(他将阿尼西母归还他法律上的主人,并且应允补偿任何损失),但他强调阿尼西母作为亲爱的主内弟兄的身份,将主仆关系放在一个新的基础上,他这么做间接地削弱了奴隶制度。”[8]
阿尼西母如今是一个基督信徒,这个事实并不改变他目前在腓利门面前还是奴仆。但是,他如今是腓利门的同道信徒这一事实的确改变了主仆关系的本质,而且事实上可能会感动腓利门将阿尼西母从这种关系中释放出来,尽管保罗并没有明确要求这一点。保罗没有要求主仆共享的这种在基督里的新关系取消现有关系,而是表明前者应更新后者。神改变我们的关系并不主要通过删减(坚持用奴仆与基督的新关系取消主仆关系),而是通过增加(两者新近共享的与基督的属灵关系)。
这提醒我们必须从经文的作者和最初的读者的角度去理解经文,而不是从我们自己的文化情境出发。如果保罗是在19世纪或20世纪的美国写这封信,他对奴隶制会有不同的说法吗?我们不知道。保罗不是在论及奴隶制度(它是1世纪的社会现实),而是在论及两个人,他认识而且都爱的两个人。他是作为牧者行事,而不是作为立法者或社会工作者。他辅导这两个人的方式,为更加广泛而且极其需要的社会变革打下了基础。
如果我们将使徒的信当作在不同时代针对不同争议问题的宣传册子,我们就是把它本身无意承受的负担加之于它。我们要在应用的层面找到我们想要的变革(这里所展示的在处理一个独特的、具有地方性的个人问题时持久不变的原则),而不是在释经的层面(试图让保罗评论对他来说并不存在的问题)。
深入思考:
1. 保罗对于事情的目的没有马上下最终结论(15节),这一点说明我们试图在自己或别人的生命中下结论有什么问题?
2. 保罗对于暂时的(“暂时”,15节上)和永恒的(“永远”,15节下)之对比,如何引导我们处理自己侍奉中棘手的问题?
3. 阿尼西母从一个“奴仆”到“高过奴仆,亲爱的兄弟”的转变,要求腓利门也经历一个困难的改变。别人的改变会要求你自己或你带领的会众在哪方面改变?这种改变的痛苦表现在哪里?为什么?
[1] Thayer, 462.
[2] Lightfoot, 341.
[3] BAGD, 839.
[4] O’Brien, 297.
[5] BAGD, 488; Harris, 267.
[6] Friberg, 252.
[7] Lightfoot, 341.
[8] Harris, 268.